咸阳宫前的青铜阙楼下,三万百姓挤得水泄不通。百工署用铸铁支架搭起三丈高的辩台,台顶悬着 "通工明术" 的青铜大鼎,鼎中松脂火舌舔舐着夜空,将 "儒工辩论赛" 五个朱砂大字映在飞檐之上。
李岩抚着腰间的墨攻剑鞘,看着台下儒生们宽袖上的云雷纹刺绣,忽然瞥见辩台角落,十七岁的匠师墨离正蹲在地上,用炭笔在桐木板上画着什么。少年鼻尖沾着铁屑,粗布短衣袖口还留着淬火时的焦痕 —— 这是百工署最年轻的工爵弟子,此刻却要直面鲁地大儒公孙衍的诘问。
"铛 ——" 司礼官敲响青铜鉴,公孙衍甩着二尺长的玉穗,踏上辩台。他朝李岩行过稽首礼,声音如洪钟般荡开:"陛下推行工爵制,让冶铁匠与士大夫同列朝班,可还记得《周礼》有云:' 士农工商,各司其位 '?匠人操持奇技淫巧,若任其跻身朝堂,恐乱天下礼法!"
台下儒门弟子齐声应和,声浪震得阙楼铜铃作响。墨离站起身,桐木板上赫然画着幅井田灌溉图,他抬手将木板支在青铜架上:"敢问先生,去年三川郡闹蝗灾,若不是匠人们改良了 ' 龙骨翻车 ',单凭士大夫吟诗作赋,能救下十万百姓?"
公孙衍冷笑一声:"器物之利,不过末技!君子治国,当以仁礼为本 ——" 话未说完,墨离突然从袖中取出个青铜物件,往辩台青砖上一按,只听 "咔嗒" 轻响,四块方砖竟自动拼接成完美的榫卯结构。"这是百工署新制的 ' 鲁班锁砖 '," 少年擦了擦手,"先生可知,用此砖修筑城墙,速度比传统工艺快三成,且能抵御投石机冲击?仁礼能挡敌军攻城,还是匠作能?"
百姓席间响起窃笑,公孙衍脸色微变,忽然从袖中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礼记?王制》有载:' 作奇技奇器以疑众,杀!' 陛下纵容匠人摆弄怪力乱神之物,难道不怕重蹈夏桀商纣的覆辙?"
墨离正要反驳,李岩突然抬手制止,眼中闪过玩味笑意。他朝台下颔首,只见蒙恬的亲卫抬着个一人高的木箱走上辩台。"打开。" 李岩淡声道。
箱盖掀开的瞬间,整座阙楼被耀眼的光芒照亮 —— 竟是百工署耗时半年制成的 "日光镜",打磨至极点的青铜镜面将松脂火光折射成数丈光墙,照得儒生们衣饰上的暗纹纤毫毕现。墨离趁机指着镜身:"此镜采用十六道研磨工序,镜面误差不足发丝千分之一。先生说匠人是 ' 奇技淫巧 ',可知道这镜面弧度,能让秦军在十里外看清敌军旌旗文字?"
公孙衍的玉穗狠狠甩在台板上:"纵有万种技艺,也须遵循圣人之道!匠人不读诗书,不懂礼义,若让他们参与国政,岂不是让 ' 君子不器 ' 沦为笑谈?"
"错了!" 墨离突然提高声音,从怀中掏出本翻得卷边的《考工记》,"圣人曰 ' 君子不器 ',是说君子不应局限于一技之长,而非轻视技艺本身!百工署的学徒们,晨读《墨经》算术,午习金工木作,晚研《商君书》治世之术 —— 请问先生,您口中的 ' 君子 ',可有几人能像匠人这般,既懂勾股定理,又能设计连弩?"
台下爆发雷鸣般的掌声,有百姓甚至举起手中的铁制农具摇晃。公孙衍额角青筋直跳,忽然瞥见墨离腰间挂着的工爵令牌,冷笑道:"小小匠人竟挂着五品工爵,陛下这是要让 ' 刑不上大夫 ' 的祖制荡然无存?"
李岩终于开口,声音如青铜剑出鞘:"寡人的工爵制,只问技艺高低,不论出身贵贱。去年函谷关修缮,老石匠李翁设计的 ' 拱券结构 ',比传统梁柱节省三成石材,寡人便赐他爵同大夫 —— 先生若能证明礼节能让城墙更坚固,寡人也可封你为工爵。"
公孙衍一时语塞,却见墨离突然从袖中取出个牛皮纸袋,倒出一堆指甲盖大小的齿轮:"这是百工署新制的 ' 标准件 ',任何匠人都能按图组装,半日便可造出一辆辎重车。先生可知,当六国还在为车马不合轨发愁时,我大秦的工匠已能用标准化零件,让万辆战车通行无阻?"
他抓起两把齿轮抛向空中,齿轮落地后竟自动咬合,缓缓滚向辩台边缘。百姓们发出惊呼,有眼尖的发现每枚齿轮边缘都刻着细小的数字 —— 那是百工署新推行的 "公差标准"。
"礼者,序也;乐者,和也。" 李岩忽然起身,手中举起墨离方才画的井田灌溉图,"匠人制定的公差标准,让万千器物如乐律般和谐;匠人造的龙骨翻车,让万亩良田如礼法般有序。所谓 ' 郁郁乎文哉 ',难道不是器物与礼法同辉?"
公孙衍望着台下眼中泛光的百姓,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 —— 这些升斗小民,谁会在乎朝堂上的礼制尊卑,他们只看得见能救命的农具、能御敌的器械。他忽然想起临行前,旧贵族们塞给自己的密信,牙关一咬,决定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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