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曳的军帐里,杨恪指尖的箭簇正滴着血。对面胖军需官瘫坐在地,三层下巴上的肥肉不住颤抖。
"杨...杨中郎将,这不合规矩..."
"规矩?"杨恪的皮靴碾过地上散落的账册,布帛碎裂声像踩断谁的骨头,"五万石军粮变成麸糠,三千套冬衣填着芦花—这就是你守的规矩?"
帐外忽然传来铁甲碰撞声。杨恪眼角瞥见帘缝里寒光一闪,手中铁胎弓瞬间转向。"嗖"的一声,羽箭穿透牛皮帐幕,外面传来闷哼与倒地声。
胖军需官突然怪笑起来:"你以为抓到我就能改变什么?"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块鎏金令牌,"晋王府的狗,也是你能动的?"
杨恪的瞳孔骤然收缩。令牌上狰狞的饕餮纹在火光中扭曲,像要噬人血肉。他想起三天前校场检阅时,那位晋王特使意味深长的眼神。
"将军!"亲兵赵五撞开帐门,半边脸都是血,"鹰扬卫的人把大营围了!"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杨恪站在辕门前,任由冰雨浇透锁子甲。对面黑压压的军阵前,都统宇文恺的战马不耐烦地刨着泥水。
"杨恪接旨——"尖细的嗓音刺破雨幕。宦官撑开的黄罗伞下,绢帛诏书泛着病态的惨白,"......即刻发配鹰扬卫效力......"
军阵突然骚动。杨恪在雨声中捕捉到弩机张开的"咯吱"声,二十支寒鸦箭正对着自己后背。他忽然笑了,摘下銮兜狠狠砸在泥水里。
"告诉晋王。"杨恪扯开猩红内衬,露出胸膛狰狞的箭疤,"三年前雁门关的债,本将记着呢。"
夜色如墨时,戴着铁面具的押送兵将他推下悬崖。杨恪在坠落中听见崖顶传来宇文恺的狞笑:"雁门关幸存者?正好喂那些吃人的夜叉......"
断崖下的世界弥漫着腐臭味。杨恪从尸堆里爬出来时,看见月光下矗立着座骸骨垒成的牌楼。两具新鲜的尸体吊在横梁上晃悠,其中那个独臂的,分明是上月失踪的骁果军校尉。
"新来的?"沙哑声音从背后袭来。杨恪旋身肘击,却撞上一堵铁塔般的黑影。借着月光,他看见对方脸上密密麻麻的刺青—是南诏巫蛊的记号。
黑影咧开嘴,露出满口锉尖的牙齿:"老子是鹰扬卫旅帅屠各,在这儿......"他忽然噤声,惊恐地望向杨恪身后。
杨恪后颈汗毛倒竖。缓慢的"沙沙"声从黑暗中逼近,像是无数骨节在摩擦。当他转头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叫夜叉营——
二十多个不成人形的生物正在爬行。有的四肢反曲像蜘蛛,有的脖颈拉长如蛇。它们围着刚掉下来的尸体大快朵颐,啃咬声令人毛骨悚然。
屠各突然拽着杨恪滚进旁边的地穴。腐土簌簌落下时,杨恪摸到穴壁上有规律排列的箭孔。
"别出声......"屠各的独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这些杂碎以前都是精锐府兵......"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朝廷用蛊毒弄疯的。"
子时梆子响起的瞬间,地面突然震动。杨恪透过箭孔看见震撼的一幕——月光下,那些"夜叉"突然停止进食,整齐转向北方叩拜。它们溃烂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光。
"每天这时候都发癫。"屠各往地上啐了口血痰,"听说是当年雁门关......"
杨恪的拳头攥得咯咯响。三年前那个雪夜又浮现在眼前:突围的骑兵队在峡谷遭遇伏击,战友们一个接一个变成皮肤发绿的怪物,用突厥语嘶吼着互相撕咬......
地穴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声。杨恪看见个白袍人持剑杀入夜叉群,剑光过处残肢横飞。当那人斩下最后一颗头颅时,转身露出的面容让杨恪如遭雷击——竟是传闻中已战死的左骁卫大将军韩擒虎!
"看够了?"韩擒虎的剑尖突然指向地穴,"出来吧,陈叔宝的野种。"
屠各的弯刀立即架在杨恪脖子上。杨恪这才发现,穴壁上那些箭孔原来都连着机簧弩!
"难怪朝廷要灭口。"韩擒虎拾起颗夜叉头颅,腐肉中赫然露出半块熟悉的腰牌,"用南陈遗宝炼制的蛊毒,专噬大隋府兵......"他突然暴起,长剑直刺杨恪心口,"你们杨家好算计!"
杨恪侧身翻滚,袖箭精准射断悬吊尸体的绳索。坠落的重物砸中机关,数十支弩箭呼啸着射向韩擒虎。趁这间隙,杨恪撞开屠各冲进黑暗。
身后传来韩擒虎的怒吼在洞壁间回荡:"你以为逃得掉?晋王的黑龙军已经......"
杨恪在迷宫般的地道里狂奔,胸前吊坠突然发烫。那是母亲临死前塞给他的琥铂珠,此刻竟然泛出诡异黑光。拐过三道弯后,他撞进个圆形石室,墙上壁画让他浑身血液冻结——
栩栩如生的黑龙正自云端探爪,龙睛镶嵌的正是他胸前琥珀的孪生珠。壁画下端跪着个戴平天冠的人影,手里捧着写有"大业"年号的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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