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地宫哭声
1987年9月,四川广汉三星堆。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陆文渊已经蹲在二号祭祀坑的探方里快两个小时了。他手里的竹签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层青膏泥,露出下面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陶片。
"老陆!过来听!这底下有动静!"
王援朝的声音从三米外的坑道传来,带着明显的颤音。这个退伍军人出身的考古队员向来胆大,此刻却趴在泥地上,耳朵紧贴着一处凹陷的土壁,军绿色挎包滑落到肘弯都没察觉。
陆文渊皱了皱眉,把竹签插进土里做标记。他起身时胶靴陷在湿泥里,发出"咕叽"的声响。腰间的洛阳铲随着步伐晃动,铲头沾着的泥点甩在褪色的工装裤上。
"什么情况?"陆文渊蹲下身,顺手扶正了快要滑落的眼镜。
王援朝没说话,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粗糙的手指在泥地上划了道线,示意陆文渊把耳朵贴上去。
地底传来微弱的声响。
起初像是风吹过金属管的嗡鸣,接着变成了断续的抽泣——那分明是个婴儿的哭声,却夹杂着青铜器摩擦特有的"咯吱"声。更诡异的是,每隔十几秒就有规律的"咚咚"声,像是有人在轻轻叩击某种空心的金属容器。
"见鬼了..."王援朝压低声音,喉结上下滚动,"这都挖到地下五米了,哪来的娃娃哭?"
陆文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钢笔,这是去年在上海参加考古工作会议时发的纪念品,笔帽上刻着"1986年全国考古工作座谈会"的字样。他用笔尾轻轻敲击土壁,声音闷闷的,说明后面是实心的土层。
"可能是地下水流经..."
话没说完,王援朝突然拽住他的胳膊:"看那儿!"
手电筒的光柱下,潮湿的土壁正在渗出淡青色的液体。那液体粘稠得像机油,在坑底积成个巴掌大的小水洼。水面反常地平静如镜,映出的却不是他们两人的倒影——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影正在水面上晃动。她站在某个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保温瓶往保温箱倾倒某种发光的粉末。粉末落在箱底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和地底传来的哭声节奏完全一致。
"这...这他娘的是..."王援朝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陆文渊的钢笔"啪嗒"掉在泥地上。他认出来了,水面上那个背影虽然模糊,但那个微微低头时后颈露出的胎记——那是他妻子林悦的标志。可林悦明明是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的研究员,怎么会出现在三星堆的地下?
水洼突然泛起涟漪。
淡青色液体开始沸腾,冒出带着金属味的气泡。坑底的土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是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陆文渊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咔咔"的异响——这是三年前在殷墟发掘时受伤后装配的国产假肢,此刻液压管不受控制地伸缩,关节处的螺丝迸出细小的火花。
"退后!"
王援朝拽着陆文渊的衣领往后拖。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下一秒,那块渗水的土壁"轰"地塌陷出个脸盆大的洞。腐臭的空气从洞里涌出,混着某种古怪的奶腥味。
手电光柱照进黑洞的刹那,两人同时僵住了——
五米深的地下,静静躺着一个锈迹斑斑的保温箱。箱体上的红漆已经剥落大半,但还能辨认出"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和"1985.7"的字样。最诡异的是,箱体周围散落着七八个青铜人头像,每个都只有拳头大小,面容却是婴儿的模样。
那些青铜婴儿的头像,正在流泪。
淡青色的液体从它们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顺着泥土的纹路汇向中央的保温箱。箱体表面的锈迹在液体冲刷下逐渐脱落,露出底下精密的电子锁——那分明是八十年代最先进的军工产品,密码盘却做成了良渚玉琮的形状。
"我下去看看。"陆文渊解开腰间的绳索。
"你疯了?"王援朝死死拽住他,"这地方邪性得很!上周三队挖出的那个青铜面具,老李刚摸了下就..."
话没说完,地底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脆响。保温箱的密码盘自己转动起来,良渚神徽在转动中分裂重组,最后定格在一个奇怪的图案上——那既不是数字也不是文字,而是一个用蜡笔画出的歪歪扭扭的太阳。
陆文渊的呼吸停滞了。
他认得这个太阳。去年离家前夜,他五岁的儿子陆远就是用红色蜡笔,在防辐射门上画了个一模一样的图案。当时林悦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个奇怪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他至今没看懂。
保温箱的密封条突然崩开一条缝。
半张《少年科学画报》的残页从缝隙里飘出来,正好落在陆文渊的胶靴上。那是1985年7月刊的第23页,右上角还粘着干涸的奶渍。页面上用红笔圈起来的"DNA双螺旋结构"插图旁边,有人用稚嫩的笔迹写着:
"爸爸,妈妈在喂箱子里的弟弟喝金属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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