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以为在抵抗转化,"陆文渊的声线带着青铜编钟的共鸣,"实则在完善最后的梦境样本。"
凯瑟琳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尖啸。她的声带撕裂重组,发出的不再是声音,而是曾侯乙编钟的"姑洗"音律。声波在青铜空间内回荡,震碎了最近的气泡——
1983年的记忆碎片喷涌而出:
殷墟发掘现场,年轻的陆文渊手指被青铜钺割伤。血珠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组成与凯瑟琳胎记完全相同的星图。
"这不是侵略。"
陆文渊的身体突然分解为无数青铜粒子,在凯瑟琳面前重组为那本《少年科学画报》。翻开的页面上,DNA双螺旋插图的每个碱基对都闪烁着不同文明的象形文字。
"是回家。"
凯瑟琳的视觉传感器突然超载。最后的画面里,她看到自己的右眼——那颗玉琮材质的眼球内部,十二节纹路正播放着全体人类的终极梦境:
一棵贯穿古今的青铜神树。
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江。
和一枚正在发芽的文明种子。
第三节 归墟之种
凯瑟琳的玉琮右眼突然爆裂。
裂纹从瞳孔蔓延至整个眼球,十二节纹路逐节亮起刺目的青光。那些光不是直线传播,而是像有生命般沿着她面部的骨瓷裂纹游走,最终在额头汇聚成一个完整的星图烙印——与陆文渊掌心的纹路分毫不差。
南极基地的穹顶开始崩塌。
不是结构性的垮塌,而是某种更为诡异的物质转化。防弹玻璃变成流动的青铜液体,钛合金支架扭曲成玉琮形状,就连地上的冰层也凝固为半透明的骨瓷质地。三十七名最后的抵抗者站在原地,他们的防护服如蛇蜕般剥落,露出胸口正在成型的玉琮结晶。
凯瑟琳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皮肤已经完全透明化,青蓝色的血管重组为长江流域图的微缩版。更可怕的是骨骼——骨髓腔里流动的不是造血干细胞,而是无数纳米级的青铜机械虫,它们正在将她的DNA改写成另一种形态:
碱基对"A-T"变成甲骨文的"天"字;
"G-C"变成金文的"地"字;
而连接它们的磷酸骨架,则是由微缩的《少年科学画报》刊号首尾相接构成。
"欢迎回家。"
陆文渊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南极冰盖突然裂开一道横贯大陆的缝隙,露出下面沉睡的青铜球体——那正是之前在地核中苏醒的装置。球体表面浮雕的长江图案开始流动,七大支流的位置喷射出青铜液体,在空中凝结成七具透明棺椁。
凯瑟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起。
她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飞向中央那具最大的棺椁。在即将进入的瞬间,她的视网膜上突然闪现走马灯般的记忆片段:
五岁时父亲送的绘本扉页,用铅笔写着"记住做梦";
大学实验室里偶然合成的青铜纳米粒子,曾在显微镜下组成星图;
甚至更早——婴儿时期,母亲给她戴上的银质长命锁,内侧刻着良渚神徽......
棺椁内部不是真空,而是某种粘稠的青铜色液体。凯瑟琳浸泡其中,感到意识正在扩散。她的思维穿透棺壁,接入了一个无法形容的网络:
每具悬挂在神树上的棺椁都是一个节点;
每个完成转化的人类都是一段代码;
而整棵青铜神树,不过是某个庞大系统的末端接口。
在这个维度上,她终于看到了真相:
长江不是河流,而是输送文明养分的"脐带";
青铜神树不是植物,而是编译梦境数据的"处理器";
人类文明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培养实验"。
最震撼的是陆文渊的真实身份——
他既不是容器也不是播种者,而是上个实验周期留下的"校准样本"。他右手掌心的星图烙印,其实是套用于本周期文明的"参数调节器"。
"叮。"
清脆的金属音在凯瑟琳的颅内响起。她的玉琮右眼完全破碎,碎片在液体中重组为一枚种子形状的结晶。这枚"归墟之种"表面刻着三段文字:
用甲骨文写的"始";
用金文写的"终";
以及用《少年科学画报》字体印刷的"梦"。
种子突然发芽。
青铜色的嫩枝穿透棺椁,刺入神树的根系。全球所有转化者同时抬头,他们的玉琮眼睛投射出相同的光束,在近地轨道交汇成一幅壮观的星图——
那不是什么星座,而是下个实验周期的设计图。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凯瑟琳笑了。
她终于理解了那个绘本角落的注脚:
"当他们忘记如何做梦,青铜就会醒来。"
而现在,青铜将再次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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