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锁龙井
陆远是被手腕上的刺痛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手腕上那道青铜锁链留下的青黑色纹路泛着微弱的荧光。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军用水壶——那是1987年父亲从云南带回来的,壶身上还刻着“703所”的编号——却发现水壶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湿漉漉的青铜碎片,边缘锋利,触手冰凉。
“操……”他低骂一声,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带着金属质地的嗡鸣。
四周的空气潮湿黏腻,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腐朽的腥气,像是陈年的铜锈混合着血痂的味道。陆远撑着身子坐起来,手掌按在湿滑的石面上,触感不对——那不是普通的岩石,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凹槽,像是某种人工开凿的纹路。
他摸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窜起,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他正坐在一条暗河边缘的碎石滩上,河水漆黑如墨,偶尔泛起暗红色的泡沫,像是某种生物在呼吸。河底沉着几具锈蚀的青铜人像,面部朝上,眼窝里嵌着发光的矿石,幽绿色的光透过水面,映在石壁上,形成诡异的波纹。
陆远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些青铜人像的面容……和他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火光扫向更远处。河岸尽头立着一座锈迹斑斑的闸门,门轴上的铜绿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金属——和父亲实验室里的“非攻合金”如出一辙。闸门正中嵌着一块圆形铜盘,盘面刻着十二道凹槽,正好对应良渚玉琮的节数。
陆远下意识摸向胸口,骨书拼成的钥匙还在。
他踉跄着站起身,朝闸门走去。脚下的碎石“嘎吱”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骨殖上。靠近闸门时,铜盘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十二道凹槽同时渗出黑水,液体像有生命一般,顺着纹路汇聚到中心,形成一个漩涡状的凹陷。
钥匙插进去的瞬间,整条暗河的水位开始下降。
河床裸露,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管道表面布满鳞片状的纹路,随着水流退去,它们开始有规律地收缩膨胀,像某种巨型生物的呼吸道。
闸门缓缓开启,血腥味的暖风扑面而来。
门后是间圆形石室,中央立着一根三人合抱的青铜柱,柱身上缠绕着九条锁链,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一具干尸——他们的右手全部呈现骨瓷化,食指缺失。
青铜柱顶端坐着个人。
那人穿着八十年代常见的确良衬衫,背对着门口,手里翻着一本《少年科学画报》。
听到脚步声,他合上杂志,封底的条形码闪过一道红光。
“你来了。”
父亲转过头,左眼是正常的瞳孔,右眼却嵌着一颗青绿色的玉琮。
第二节 呼吸实验
陆远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气管。父亲——或者说,这个长得和父亲一模一样的人——就坐在青铜柱顶端,右眼的玉琮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荧光。那本《少年科学画报》的封面已经被翻得卷边,但陆远还是一眼认出了1985年7月刊的标志性图案:DNA双螺旋结构旁边印着"基因密码破解新突破"的粗体标题。
"你......"陆远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你不是死了吗?"
父亲没有回答。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杂志内页,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声。在绝对的寂静中,这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无数只虫子在啃食木质结构。陆远注意到父亲的指甲已经变成了青灰色,边缘微微翘起,像是正在缓慢金属化的角质层。
青铜柱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像是有人在内部敲击。紧接着,柱体表面裂开一道缝隙,暗红色的胶状物从裂缝中渗出,在空气中形成细小的气泡。那些气泡破裂时,溅出的液体竟在空中凝结成青铜枝桠的形态,随后又迅速坍塌,重新融回胶状物中。
"他们管这叫'血髓'。"父亲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金属共振的嗡鸣,"1987年从三星堆三号祭祀坑的青铜纵目面具里提取的。"他抬起钢笔——陆远认出这是母亲当年送给父亲的英雄牌金笔——戳破一个悬浮的气泡,"看,它在呼吸。"
胶状物被刺破的瞬间,陆远闻到浓烈的铁锈味混着某种腐朽的甜香。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右眼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那颗被强行按进去的玉琮正在发热。视野边缘浮现出淡绿色的网格,将整个石室分割成无数规整的立方体。在这些网格中,他看见青铜柱内部的血髓里漂浮着数以万计的青铜碎片,每片上都刻着微缩的星图。
"但其实是反的。"父亲的声音突然贴近耳边,陆远猛地回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确良衬衫的袖口沾着暗红色的污渍,"不是器物在呼吸......是我们,在呼吸它们。"
父亲摘下右眼的玉琮。随着"啵"的一声轻响,空洞的眼窝里露出半截青铜枝桠,细如发丝的枝头上挂着颗米粒大小的透明珠子。陆远凑近看时,珠子里的微型人影突然转头——那是五岁的自己,正惊恐地拍打着珠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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