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直达地下三层。气密门开启的瞬间，冯骥的瞳孔骤然收缩——
两千平米的实验室内，上百名工程师在全息工作台前忙碌。中央的量子计算阵列散发着幽蓝光芒，十二块环形巨幕上流淌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更震撼的是悬浮在空中的城市模型：那并非《黑神话》式的神话场景，而是一个正在自主运转的古代长安城，每个NPC头顶都浮动着复杂的情感参数。
"冯导！"
杨龙从数据流中走来，身上的深灰针织衫沾着些许咖啡渍。比起三年前游戏峰会时的样子，他眼角多了几道细纹，但眼神比当年更加锐利。
"你们这......"冯骥的视线黏在那些自主交谈的NPC身上，"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突然插话："只是基础版本。"陆子浮推了推反光的眼镜，手里还拿着冒烟的神经接驳器，"情感反馈延迟还有1.7毫秒的瓶颈。"
实验室深处突然传来清脆的键盘敲击声。豆苗从服务器机柜后探出头，马尾辫上别着三根不同颜色的数据线："冯叔！等会儿给你看个好玩的！"
杨龙领着冯骥穿过忙碌的工作区。沿途的工程师们正在调试各种匪夷所思的设备：有人戴着蛛网状的头环操控全息界面，有人对着空气比划武术动作，还有团队围着一台不断吐出古诗词的打印机大呼小叫。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辰星OL'？"冯骥的声音有些发干，"我还以为你们在研发下一代VR......"
"VR只是载体。"杨龙停在一台造型奇特的舱体前，"真正的突破在这里。"他敲了敲舱壁，半透明的外壳下隐约可见流动的量子芯片组，"天元量子引擎，能让AI在限定规则内自主创造世界。"
冯骥突然想起背包里的硬盘。他原以为带来的《黑神话》美术资产已经足够前沿，现在却像个带着木剑闯进核实验室的原始人。
"尝尝这个。"豆豆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杯底贴着便签：【菊花枸杞，降火】。她另一只手还拿着刚测试完的《长安十二时辰》剧本，页脚密密麻麻全是AI生成的批注。
冯骥接过茶杯，突然发现茶水表面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不断变换的古长安街景。他猛地抬头，正对上豆豆狡黠的笑容："全息投影涂层，小玩具而已。"
蔡浩宇从量子计算机前抬起头，白大褂上沾着电路板烧焦的痕迹："老冯，听说你们在做'白骨精'的毛发渲染？"他随手调出一段代码，"我们这边刚好解决了情感驱动的微表情问题......"
屏幕上的古装女子突然活了过来。她先是做出《黑神话》宣传片里蜘蛛精的狰狞表情，随即无缝切换成大家闺秀的温婉微笑，最后定格在某种介于人妖之间的复杂神态上——三分哀怨，七分妖异，完全突破了传统动画K帧的极限。
冯骥的茶杯差点脱手："这是......即时生成的？"
"基于你刚才的表情反馈。"豆苗得意地转着数据线，"系统读取到你的惊讶情绪后，自主调整了表演参数。"
杨龙点开控制台。长安城的画面突然扩展，展现出数百个平行时空：有遵循正史的严谨版本，有妖魔横行的玄幻变体，甚至还有蒸汽朋克风格的奇异演绎。每个世界里的NPC都在自主生活，产生着永不重复的故事。
"理论上......"杨龙的声音带着某种先知般的平静，"《黑神话》的世界观可以成为其中一个节点。"
冯骥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几个正在调试设备的工程师。他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膝盖："我带着《西游记》的3D扫描素材来，以为能震撼你们......"他从背包取出硬盘，"结果你们在造物主级别的领域等我。"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变成警示红色。主屏幕上，正在演算的"安史之乱"剧本突然卡顿，NPC们集体转向镜头，眼中流动着异常的数据流。
"又来了！"陆子浮扑向控制台，"情感引擎过载！"
蔡浩宇飞快输入命令："启动道德约束协议！接入《唐律疏议》数据库！"
在众人手忙脚乱时，冯骥注意到杨龙和豆豆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他太熟悉了——二十年前在哈尔滨的地下室，当《星辰之舞》第一次成功运行时，那两个年轻人也是这样相视而笑。
故障解除后，冯骥站在重新运转的长安模型前，突然问道："你们需要多久......能把'黑神话'接入这个系统？"
"技术适配三个月。"杨龙接过豆豆递来的平板，"但需要你们提供核心文化参数——什么是不可动摇的西游精髓？"
冯骥指向硬盘："这里有我们考证过的所有古籍、壁画、戏曲录像。"他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孙悟空模型，"但真正的精髓......"突然抓住路过的一个实习生，"小周，白骨精那段台词怎么背的？"
年轻工程师下意识站直身体："'负心人可知，妾身这三条性命，是如何......'"他的声调突然带上戏曲腔，"'如何一点一点，被你打散的啊！'"最后一句的颤音让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
豆豆的眼睛亮了起来："情感记忆......这才是真正的文化基因。"
暮色透过特种玻璃洒进实验室时，冯骥在保密协议上签下了名字。他看着天元团队重新投入工作：蔡浩宇在优化量子节点，陆子浮调试着新一代神经接驳器，豆苗带着美术组解析《黑神话》的材质库。而杨龙站在中央控制台前，全息投影的光影在他脸上流动，如同未来与过去在此刻交汇。
"所以......"冯骥轻声问正在整理资料的豆豆，"你们最终要创造什么？"
豆豆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和二十年前一样的清澈笑容："一个能让所有好故事永远活下去的世界。"
窗外，北京的夜空升起第一颗星辰。而在量子计算机的深处，无数个平行时空正悄然生长，等待着属于它们的金箍棒划破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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