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的指尖刚触到那半张密信,后颈便泛起细密的凉意。
书阁的窗棂漏进几缕秋阳,将"八月十五,军粮乐坊转运"几个字照得发白,像根细针扎进她眼底——这与她半月前在苏大人书案下窥见的账本笔迹如出一辙,连墨色晕染的痕迹都分毫不差。
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暗潮,指尖轻轻将密信按回书页间,又从袖中摸出块帕子,装作擦拭案头灰尘的模样,实则将整本书往雕花木柜的最里层推了推。
柜角结着蛛网,霉味混着檀木香钻进鼻腔,倒成了天然的掩护。
"清欢姐。"小桃的声音混着甜腻的桂花香飘进来,门帘掀起的刹那,沈清欢瞥见她鬓边的银簪闪了闪——那是她前日塞给小桃的暗号,见着银簪就说明外头安全。
"张阿婆的糖熬得稠,我多要了块油纸包着。"小桃将粗布裹着的糖块放在案上,指尖不动声色地在桌沿敲了三下。
沈清欢心下了然,这是小桃在说"苏大人今日未去后园"。
她随手剥开块糖含进嘴里,甜腻的滋味漫开时,另只手已将书页间的密信抽出来,借着糖纸的遮掩迅速塞进琵琶腹侧的暗格里。
那是她用了三个月才摸清的机关——前主人生前在琵琶木胎里刻了道细缝,藏得极深,连乐坊最精于修补乐器的老匠头都没发现过。
指尖触到暗格里另半块碎玉时,她喉间发紧:今早小桃说在苏大人靴底捡到的半块玉,此刻正与她贴身戴着的半块严丝合缝,玉面阴刻的"忠慎"二字,与萧太后上月赏给苏大人的令牌纹路一模一样。
"清欢姐可是在看《乐府杂记》?"小桃凑过来,目光扫过摊开的书页,"我前日收拾周教习旧屋,见她案头也有本这样的书,书脊还缠着蓝布带呢。"
沈清欢的手指在琵琶弦上轻轻一挑,"叮"的一声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起。
周教习——这个三个月前被萧太后以"管教不严"为由杖毙的老乐师,她最后一次见时,绣鞋上的并蒂莲绣样被踩得稀烂,而她鬓边那支珠花上的"周"字金线,正是小桃昨日替她别上的。
"旧屋可锁着?"她垂眼拨弦,弦音里裹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小桃会意,将剩下的桂花糖收进竹篮:"锁着呢,不过钥匙在张阿婆那儿,她说周教习走得急,还有箱绣活没收拾......"
话音未落,书阁外突然传来杂役的吆喝:"苏大人往这边来了!"
沈清欢指尖猛收,琵琶弦"铮"地断了一根。
她反手将琵琶抱进怀里,碎玉隔着衣襟硌得胸口生疼。
小桃眼疾手快地将糖篮扣在案上,沾着糖渣的油纸恰好盖住了翻开的《乐府杂记》。
门被推开的刹那,沈清欢已垂首抚着断弦,眼尾泛红:"苏大人,这琴......怕是弹不得了。"
苏大人阴鸷的目光扫过她怀中的琵琶,又落在案上的糖篮:"乐坊的规矩你忘了?
未得传唤,擅自进书阁......"
"是奴想着替大人整理乐谱。"沈清欢抬眼时眼波微漾,"前日见大人翻《教坊记》翻得急,奴便想着......"
苏大人的目光在她鬓边珠花上顿了顿,突然冷笑:"倒挺会讨巧。"他甩袖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出脆响,沈清欢盯着那抹玉色,看清了坠子上同样阴刻的"忠慎"二字——与暗格里的碎玉,与萧太后的令牌,终于连成了线。
小桃跟在她身后出书阁时,轻声道:"周教习旧屋的窗,我今早见着有新泥印子。"
沈清欢脚步微顿。
秋风吹起她的裙角,她望着远处乐坊演武场飘起的黄旗,那里是萧太后的凤驾常停的位置。
而在更深处的偏院,周教习的旧屋此刻正隐在树影里,像只蛰伏的兽,等着她去揭开最后一层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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