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句?"
"你说'琴是死的,人是活的'。"云无咎笑了,眼尾细纹里漾着点暖,"明日,我等着看活的琴。"
门帘落下时,沈清欢终于松了口气。
她端起那盏合欢茶,喝到一半忽然顿住——茶里有合欢花的甜,还有极淡的甘草香。
是云无咎特意去掉了安神的酸枣仁,怕她喝了误事。
司墨蹲在她脚边,正替她系松了的鞋绳。
他手指粗粝,却极轻,像在系什么易碎的宝贝。"明日我站在第一排。"他抬头时,眉峰仍绷着,"你弹错一个音,我就砍了苏大人的腿。"
沈清欢被他逗笑,伸手揉乱他额前的碎发。
这男人总把心事藏在刀鞘里,可她早摸透了——他刀鞘上的缠绳换过三次,每次都是她随口提了句"这颜色衬你";他总说"顺路",可她去市集买丝线,他的横刀总能"顺路"吓退所有抢她摊子的地痞。
"我不会弹错。"她望着窗外渐白的天色,指尖轻轻按在琵琶的云纹上,"我娘说过,琴音是心的镜子。
我心稳,琴就稳。"
天刚蒙蒙亮时,沈清欢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琴音。
那音儿像根银针,"叮"地扎进晨雾里。
她推开窗,见西跨院的竹影里,有个素衣女子抱琴而立,琴音如裂帛,正是《惊鹊》的调子。
"她起得倒早。"司墨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点冷,"我这就去演武场。"
沈清欢望着那道素衣背影,唇角慢慢勾起来。
她抱起天音琵琶,指尖在弦上轻轻一划——这一回,该她先亮刀子了。
晨钟敲响第八下时,乐坊的朱漆大门外涌进成群的看客。
沈清欢站在后台帷幕后,能听见外头的喧闹像潮水般涨起来。
她摸了摸琵琶腹上的云纹,忽然想起昨夜云无咎说的话:"那乐伎的琴音里有股子狠劲。"
可她不知道,狠劲这东西,她沈清欢比谁都懂。
从前被嫡姐推下井时,她咬着牙游到井边;被休回门时,她捏碎了休书上的金印;如今站在这里,她要让所有人知道——
这长安第一琴,她沈清欢,拿定了。
帷幕外传来报幕的声音:"接下来,有请苏大人座下首席乐伎,月疏姑娘——"
沈清欢指尖一紧,天音琵琶的弦音在她掌心震颤。
她望着帷幕上晃动的影子,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该来的,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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