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坊内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忽明忽暗,沈清欢望着门外银甲将军的脸,耳中还响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那七分相似的轮廓像根细针扎进她的记忆——萧太后房里那幅画像,画中女子眉间的朱砂,原来竟与她生得一般模样。
"清欢!"白璃拽了拽她的衣袖,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划着:"周副将的人已经破了前院,玄铁卫的刀快架到方大夫脖子上了!"
沈清欢猛地回神。
方才司墨为护她挡下的那一箭还插在廊柱上,箭头淬的毒在木头上蚀出焦黑痕迹。
她摸了摸琵琶弦,弦上还沾着司墨方才替她挡刀时溅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的痂。
"不能硬拼。"她低声呢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上回周副将带人来砸场子,他们靠着玄铁卫的威慑勉强撑过,但这回对方带的是宁王私养的死士,甲胄比上次更厚,刀枪上的血锈味浓得呛人。
方才她用天音琵琶扫过那些士兵的情绪,暴戾里混着股狠劲——分明是拿了宁王的"死契",死也要把乐坊踏平。
司墨擦了擦长枪上的血,玄甲上的裂痕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我带玄铁卫正面顶,你和白璃从偏门撤。"
"撤?"沈清欢突然笑了,指尖顺着琵琶弦滑过,一声清亮的"哆"震得烛火摇晃,"司统领可知乐坊后巷的青石板下埋着什么?
三年前萧太后要拆乐坊建佛堂,我求着老班主用半车银钱买通监工,在每块石板下都灌了松脂。"她抬眼时,眼底的隐忍褪得干干净净,只剩冷硬的光,"方大夫的迷香能乱人心智,白璃的绣线能勒马腿,再加上我这琵琶......"
司墨的手顿在长枪上。
他见过沈清欢弹《霓裳羽衣曲》时眼波流转的温婉,见过她被老鸨掌掴时咬着唇不掉泪的隐忍,却第一次在她眼里看见这样的锋芒——像藏在锦缎里的刀刃,终于要出鞘了。
"张士兵!"沈清欢突然提高声音。
那个方才在院角替受伤玄铁卫包扎的士兵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慌乱。
她记得方才用天音琵琶扫过他的情绪:厌恶、不甘、还有一丝挣扎——分明是宁王军中被克扣军饷的苦哈哈。"你可愿带二十个兄弟绕到西侧偏院?
那里有排老槐树,树洞里藏着我去年埋下的火折子。"
张士兵喉结动了动。
沈清欢又补了句:"等会你若听见琵琶弹《破阵乐》第三段,就把火折子丢进松脂堆里。"她压低声音,"宁王给你们的赏银,够买你娘床头那盏缺了口的药罐么?"
张士兵的手突然攥紧了腰间的刀。
"白璃,去把后堂的绣绷全拆了。"沈清欢转向闺蜜,指尖在她掌心划:"用金线混着牛筋,在回廊第三、第七根柱子间设绊马索。"白璃眼睛一亮,比划着"我这就去",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吹得案上的《女红谱》哗哗翻页。
方大夫从药箱里摸出个青瓷瓶,瓶塞一拔,甜腻的香气漫出来:"这是我新制的'醉仙香',闻多了能让人腿软手软,但若在鼻尖抹点姜黄粉......"
"够了。"沈清欢打断他,将琵琶往肩上一背,"各司其职,半柱香后见分晓。"
外头的喊杀声更近了。
沈清欢踩着满地碎瓷片走到乐坊正厅,指尖在琵琶弦上一勾,《有所思》的曲调如流水淌出。
她闭着眼,让天音琵琶的预知顺着乐声漫开——周副将在院外骂骂咧咧,暴躁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狗;死士们攥刀的手在抖,是杀红了眼的疯狂;张士兵带着人猫在老槐树下,心跳快得像擂鼓;司墨的玄铁卫已经在影壁后列好阵,铠甲相撞的脆响里,藏着他独有的沉稳。
"来了!"白璃的哑嗓从回廊传来。
沈清欢睁眼时,正看见周副将踹开乐坊大门,银甲在火光里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身后跟着三十多个死士,刀枪上还滴着玄铁卫的血。
"沈清欢!"周副将扯着嗓子笑,"你那相好的禁军统领呢?
怎么不叫他来护着你?"他挥了挥手,"给我拆了这破院子,把那琵琶......"
"铮——"
一声裂帛似的弦响打断他的话。
沈清欢指尖猛力一划,《破阵乐》的激昂曲调炸响在厅中。
与此同时,方大夫将醉仙香的瓷瓶往地上一摔,甜腻的香气瞬间裹住了前院的死士。
几个士兵突然踉跄,刀"当啷"掉在地上——他们没抹姜黄粉。
"放箭!"周副将吼道。
可他的话音未落,白璃设的绊马索已经勒住了最前头的战马。
那马吃痛扬起前蹄,将背上的士兵甩进了假山后的荆棘丛。
士兵惨叫着挣扎,荆棘上的倒刺在他脸上划出血痕。
"西侧有火!"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沈清欢转头,正看见老槐树下腾起一片火光——张士兵把火折子丢进了松脂堆。
青石板下的松脂遇火即燃,噼啪作响的火苗顺着缝隙窜出来,将西侧偏院烧成了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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