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我在东市听卖胡饼的老张头说,他闺女被宁王府的护院抢了——"
"孙姑娘!"周书生的声音带着慌乱,"那是谣传......"
"谣传?"孙姑娘冷笑,"我昨日见老张头蹲在宁王府门口哭,脸上还有掌印。
你当百姓都是傻子?"
帐内,沈清欢和司墨对视一眼,都笑了。
孙姑娘是前宰相之女,被宁王陷害抄家后流落街头,最擅长把真话假话揉成一团,让听者自己去信。
有她和周书生在,不出三日,长安的百姓怕是要自发在城门口堵宁王的轿子。
"接下来是训练。"沈清欢展开地图,"赵将军带李侍卫守北坡,用疑兵计拖延时间;我和你带白璃、钱掌柜的护院队埋伏在南坡山谷......"
"清欢。"司墨突然打断她,"你不能去。"
"为什么?"
"山谷太险。"他的声音沉下来,"我看过那些江湖人的资料,为首的'鬼手'王三,用毒针能在十步外取人性命。"
沈清欢望着他,眼底的笑意慢慢淡了。
她想起前世被休回娘家时,跪在祠堂里听嫡母骂"贱蹄子也配弹琵琶";想起重生为乐伎被老鸨抽鞭子时,躲在柴房里摸出藏了十年的琵琶;想起昨日在战场上,司墨挡在她身前,玄铁剑上的血溅了她半张脸。
"司墨,"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小女儿。"她的掌心有他熟悉的温度,"我是沈清欢,是能弹着琵琶让千军静立的沈清欢,是能带着联盟从乐坊杀到战场的沈清欢。"
司墨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跪在乐坊的青石板上,琵琶弦断了三根,却还在笑:"姑娘我这曲《破阵》,少三根弦更有气势。"那时他觉得这女子疯得可爱,如今才明白,她的疯里藏着把刀,刀鞘上刻着"不死不休"。
"好。"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但你站在我身后三步。"
沈清欢笑出声:"两步。"
"成交。"
接下来的三日,联盟像台被上紧了发条的机器。
赵将军在北坡扎了二十顶空帐篷,李侍卫带着士兵用草人套上铠甲,远远望去像支千人队伍;孙姑娘和周书生带着绣娘、茶博士、说书人在长安城里撒网,连西市卖胭脂的小娘子都能背出"宁王世子强抢民女,玉虚观里埋骨无算";白璃昼夜不停地绣帕子,眼尾熬出了红血丝,却在沈清欢劝她休息时,用绣针在帕子上刺了朵并蒂莲——清欢姐姐,我不疼。
第三日傍晚,张士兵浑身是血地冲进营地。
他的左肩插着支毒针,裤脚被荆棘撕成了布条,怀里却紧抱着个油皮纸包。
"姑娘!"他踉跄着跪在沈清欢面前,"玉虚观里有三百江湖人,明日寅时三刻动手!
他们......他们知道我们的埋伏!"
沈清欢的手猛地一颤。
她接过油皮纸包,展开是半张染血的布帛,上面用朱砂写着:南坡山谷,伏兵二十,速攻。
"这是......"司墨的声音像淬了冰。
"我在王三的帐篷里偷的。"张士兵咳出一口血,"他们......他们有内鬼,知道我们的计划......"
帐外的暮色突然暗了下来。
沈清欢望着布帛上的字迹,只觉得耳边嗡鸣。
她想起今日清晨钱掌柜说要提前运送粮车,想起李侍卫的亲信小吴突然说要回长安探母,想起孙姑娘下午递来的帕子上,红芍药的花蕊绣得比往日大了一圈——那是白璃的暗号,"有异变"。
"清欢?"司墨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她抬头,看见他眼底的担忧,还有藏在深处的决绝。
帐外传来晚风掠过旗杆的声响,像极了前世被休那日,嫡母摔碎她琵琶时的脆响。
沈清欢深吸一口气。
她摸出怀里的琵琶,指尖轻轻拨过琴弦——"叮"的一声,竟断了一根。
"看来......"她望着断弦上的反光,声音轻得像叹息,"这场戏,要改改剧本了。"
帐外的暮色里,传来巡夜士兵的梆子声,一下,两下,敲得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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