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军的铁蹄碾碎了满地染血的算盘珠,晨雾里飘着铁锈与血腥的气味。
沈清欢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断了弦的琵琶横在膝头,指尖缠着那截崩断的冰蚕丝,勒得指节发白。
"沈姑娘!"孙勇士拖着染血的长斧冲过来,铠甲下渗出的血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花,"魏先锋的玄甲军至少有三千人,咱们刚打完余党,能战的只剩八百!"
司墨的玄铁剑"嗡"地出鞘,横在沈清欢身侧。
他铠甲上还沾着方才替她挡刀时溅的血,此时正凝着眉望向逼近的黑潮:"清欢,我带二十骑护你从西巷撤——"
"撤?"沈清欢突然笑了,血珠顺着嘴角滴在琵琶的螺钿纹上,"宁王临死前说'真正的杀招在暗',原来这玄甲军才是他藏了三年的底牌。"她抬起染血的手,将断弦系在琵琶的雁足上,"可他忘了,这长安城里,不止他有暗棋。"
刘将军抹了把脸上的汗,粗粝的手掌按在腰间的虎符上:"末将听沈姑娘调遣!"
沈清欢的目光扫过己方阵地——伤员倚着墙根啃干粮,年轻士兵攥着刀的手还在抖,连最勇猛的孙勇士,肩甲都被砍裂了半寸。
她低头抚过琵琶的弦,突然开口:"白璃。"
人群中挤过来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腰间挂着个绣着并蒂莲的布包。
她是哑女,却比谁都灵醒,此刻正用手语快速比画:"我去。"
"玄甲军的传令兵每隔半刻会去后方取密令。"沈清欢摸出块绣着缠枝莲的帕子,塞到白璃手里,"你前日替魏先锋补过战旗,他的亲兵认得你。
去烧了他们的传令火盆,再把这帕子系在旗杆上——"她顿了顿,"那是萧太后的暗纹,魏先锋若起疑,便装成被胁迫的绣娘。"
白璃用力点头,转身时从布包里摸出把银剪子,藏进袖中。
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时,沈清欢又看向秦侍卫:"带孙勇士和三十个轻捷的,去屋顶。
玄甲军的弩手在第三排,专射咱们的将领。
你们用石子砸他们的弩机,砸不准就往马眼里扔火折子。"
秦侍卫抱了抱拳,腰间的青铜剑穗子晃了晃:"得令。"
孙勇士把长斧往肩上一扛,咧嘴笑出白牙:"沈姑娘,等会儿看爷爷我劈了魏先锋的旗子!"
"慢着。"沈清欢叫住他,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抛过去,"涂在刀刃上,这是蔡工匠新炼的见血封喉,玄甲军的锁子甲防刀不防毒。"
孙勇士接瓷瓶的手都抖了抖,冲她重重一揖。
司墨望着她有条不紊的模样,喉结动了动:"清欢,你..."
"我在赌。"沈清欢抬头望向东边渐亮的天色,王公公给的玉牌还在腰间发烫,"赌魏先锋的玄甲军虽精,却少了宁王的运筹。
更赌..."她指尖轻轻划过琵琶的弦,"这琵琶,能替我守住这八百条命。"
玄甲军的战鼓响了。
魏先锋骑在乌骓马上,玄色披风猎猎翻卷,手中长枪挑着的狼头旗几乎要刺到沈清欢的眉尖。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沈清欢,你不过是乐坊里弹琵琶的贱蹄子,也配跟宁王斗?"
沈清欢没有答话。
她抱起琵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使用"天音琵琶"的代价,可此刻顾不得了。
第一声琵琶音震破晨雾时,所有人都愣了。
那调子不像寻常的战歌,倒像是腊月里破冰的河,带着股子狠劲往人骨头缝里钻。
受伤的士兵突然直起腰,攥紧了刀;发抖的新兵咬着牙冲向前,连靠在墙根的老卒都撑着断剑站了起来。
"是...是《破阵乐》!"刘将军突然吼道,"当年我在边关听老将吹角,就是这调子!"
沈清欢闭着眼,指尖在弦上翻飞。
她能"看"到——前排的玄甲军士兵心跳加快,他们在疑惑为何对面的残兵突然有了士气;中间的百夫长握紧了令旗,额角冒出汗珠;魏先锋的呼吸变得粗重,长枪在掌心转了半圈——他要冲锋了。
"左翼!"卢士兵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他本是宁王军中的火长,此刻涨红了脸喊,"魏先锋习惯用左翼冲阵,他们的马镫比右边短三寸,冲锋时左翼会先压过来!"
沈清欢的琵琶声陡然拔高,如同一把淬了火的剑。
刘将军立刻挥旗:"第二队盾兵补左翼!
第三队长矛手跟我来!"
魏先锋的长枪终于刺了下来:"冲——"
玄甲军的铁蹄掀起的尘土里,白璃的身影突然从旗杆后闪出来。
她的月白衫子沾了血,却举着那方绣着缠枝莲的帕子,朝着魏先锋的方向拼命比划。
几个亲兵冲过去抓她,她却猛地撞向火盆——里面堆着的密信"轰"地烧了起来,火星子溅到狼头旗上,腾起一片火光。
"旗!
旗烧了!"玄甲军阵中炸开惊呼。
魏先锋回头一看,脸瞬间黑如锅底——狼头旗是宁王亲赐,旗毁则军威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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