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接过龟甲的瞬间,那些裂纹突然游动起来,组成小篆字体——这本该是八百年后才有的文字:
"商周皆刍狗,归墟吞九鼎"
观星台下的青铜觥突然自鸣。
子奚冲入地窖时,看见这件牧野带回的酒器正在渗血。觥身的饕餮纹脱落,露出底层雕刻:那是个戴青铜面具的武士,手持的玄钺与武王那柄一模一样。而在武士脚下,九头巨兽正在冲破地脉锁链——正是他在幻境中见过的相柳!
第一次地动发生在鸡鸣时分。
子奚赤脚奔上宫墙,看见西南方的天空泛着青铜色。掌心的符纹突然灼痛,他本能地咬破手指,在墙砖上画出《洛书》中的镇煞符。血符完成的刹那,五里外的灵沼突然沸腾,跃起的鲤鱼在半空化为白骨。
"大人!辟雍的编钟..."
乐正的官袍沾满铜绿。当子奚赶到学宫时,悬挂的甬钟正在无风自鸣。最中央的镈钟表面浮现牧野战场图,而那些阵亡将士的面容,竟与昨日参加春祭的贵族子弟重合。
子奚的指尖触到钟面时,幻象骤现:
他看见百年后的镐京城墙爬满青铜锈,相柳的毒液腐蚀地脉;看见千年后的洛阳城头,七星灯阵映出草原萨满的狞笑;最后定格在一面青铜镜中——镜中的自己白发如雪,正将染血玄钺插入地脉裂隙。
"当——"
镈钟突然炸裂,碎片划破子奚的脸颊。血珠滴落在最大的铜片上,竟腐蚀出两个蝌蚪文:"守史"
周武王赐下玄钺那日,子奚在宗庙吐出了第一口青铜液。
"此钺饮过纣王血,当镇国运。"姬发的声音在穹顶回荡。子奚跪接时,发现钺柄缠着浸血的麻绳——正是牧野战场上捆缚殷无咎的祭器之绳。
当夜,子奚潜入冰窖。
九十九具商军将领的尸体陈列在此,额间皆刻共工氏图腾。他用玄钺划开恶来的胸膛,腐肉下赫然露出青铜骨骼,心腔位置嵌着半枚玉璇玑——与殷无咎身上的一模一样。
地脉仪再次震颤。
子奚追着波动来到渭水畔,看见河床裸露出青铜树根般的脉络。当他将玄钺插入河沙时,方圆十里的水面突然立起,形成巨大的水幕。幕中映出未来场景:一个戴橡胶手套的手正在刷去玄钺绿锈,而背景里的日历显示"2023"。
"噗通——"
玉琮残片从袖中滑落,水面顿时恢复平静。子奚跪在河滩剧烈呕吐,吐出的不再是胆汁,而是细小的青铜颗粒。那些颗粒在月光下自动排列,形成八个血字:
"九鼎易位,长生为诅"
陶罐在子奚掌中发出蜂鸣。 那些呕出的青铜颗粒正在罐底游走,如同被磁石牵引的铁屑,渐渐拼出洛邑城郭的轮廓。子奚的指尖刚触到罐沿,一阵尖锐的刺痛便从符纹窜上臂膀——他看见尚未筑起的城墙下,九条巨蟒般的黑影正啃噬着地脉锁链,每撕咬一口,罐中的青铜粒便跃起半寸。
"大人!太卜急召!"
宫人的呼喊撕破夜色。子奚将陶罐藏入祭袍暗袋时,发现织锦内衬已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他赤足踏过结霜的宫阶,月光在青砖上投下诡异的双影——自己的影子脖颈处,分明缠绕着一条青铜锁链。
占星室内,太卜正在用蓍草占卜。
五十根蓍草散落玉盘,却违反常理地直立如针。老人枯槁的手指抚过草茎,突然触电般缩回:"戊戌日,地龙翻身,九宫移位...这卦象..."
子奚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蓍草尖端渗出暗红液体,在玉盘上蜿蜒出熟悉的蝌蚪文。他认出一个与陶罐底部相同的符号——形如巨蟒缠柱,正是昨日在恶来尸身上见过的共工氏图腾。
"咔嚓!"
青铜觥毫无征兆地裂成两半。酒器内壁露出密密麻麻的铭文,子奚凑近细看,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这些文字记载的竟是三百年后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细节,末尾赫然标注着"癸酉年,地脉崩"。
太卜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痰中混着青铜碎屑。
"自牧野归来,所有龟甲..."老人颤抖着掀开漆盒,里面的卜骨表面爬满青绿色锈斑,"都在显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文字..."
子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抽出腰间玄钺划破掌心,将血滴在龟甲上。血液与铜锈接触的瞬间,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一副星图——紫微垣的天枢星位置,悬着一枚青铜巨眼。
第一次地动比预言早了三日。
子奚正在校勘新铸的甬钟铭文,突然听见地底传来锁链绷断的脆响。编钟架轰然倾倒的刹那,他看见钟体内壁渗出黑色黏液,那些刚刻好的"永保天命"铭文正在融解。
"去灵台!"
子奚拽着乐正狂奔时,天空呈现出诡异的青铜色。沿途的宫人像被抽去魂魄般呆立,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蛇形。当两人冲上观星台,眼前的景象让乐正直接瘫软在地——浑天仪的四象方位,青龙之首竟转向西方,而本该是玄武的位置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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