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檀健次坐在落地窗前,脚边散落着七八个空酒瓶。威士忌、啤酒、甚至半瓶做菜用的料酒——所有能找到的酒精都被他扫荡一空。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可意识却清醒得可怕。
窗外,雪后的城市一片洁白,干净得刺眼。就像凌妤绾最后看他的眼神,干净利落地切断了所有可能。
手机屏幕亮起,是经纪人第十七个未接来电。檀健次看都没看,直接滑开相册。其中的一张照片里,凌妤绾穿着他的衬衫当睡衣,头发乱蓬蓬的,正对着煎蛋皱眉。
那天早上他笑她:“凌总连个荷包蛋都煎不好?”她气得用锅铲追着他满屋子跑。
指尖悬在删除键上,迟迟落不下去。檀健次猛地灌了口酒,酒精灼烧着早已麻木的喉咙。他应该删掉这些的,应该把关于她的一切都清除干净,就像她轻易地把“分手”两个字说出口一样干脆。
可他就是做不到。
与此同时,凌妤绾蜷缩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那件灰色毛衣。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眼眶火辣辣的疼和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钝痛。点进相册,最先入眼的是他们在游乐园的合照——她戴着卡通发箍,檀健次在她脸颊上偷亲,背景是绚烂的烟花。
“分了也挺好。”她对着空荡荡的公寓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也不用担心他在意外公外婆说的话了。”
“异地恋……太累了。”
即使是他。
眼泪却不听话地又涌出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照片里檀健次的笑容。
她像小时候一样,自己骗着自己。
那时被阮甜薇锁在厕所隔间,她也是这样小声念叨:“没关系,我不怕黑……反正爸妈也不在乎……”然后数着秒等有人来救她。
现在,没人会来救她了。
檀健次把最后一个空酒瓶扔向墙壁,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清晨格外刺耳。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浴室镜子里的人憔悴得可怕,眼睛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哪里还有半点荧幕上光鲜的样子。
地上还散落着昨晚摔断的手串珠子。檀健次蹲下身,一颗一颗捡起来。十八颗檀木珠,只找到十七颗。最后那颗怎么也找不到,他发了疯地找,最后在沙发底下找到了,用手把那颗珠子上的灰尘蹭干净。
他把珠子攥在手心,木质的棱角刺痛掌心。这是她送的,他扔掉,可是……
凌妤绾终于从沙发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浴室。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睛肿得像核桃,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她拧开水龙头,把脸埋进冰冷的水流中。
冷水刺痛皮肤,却冲不散脑海里那张脸。檀健次笑着的,生气的,温柔的,无奈的……每一个表情都那么清晰,仿佛刻在了视网膜上。
“忘了吧。”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或许……他本来就不属于我呢……我已经拥有过了,不是吗?”
小时候被父亲冤枉,她也是这样,把委屈咽下去,假装不在乎。后来被阮甜薇欺负,她转学后也假装那段记忆不存在。现在,她也要假装生命里从来没有过一个叫檀健次的人。
可是她清醒的觉得自己做不到,他可是檀健次啊。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桑灼华。凌妤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绾绾!”桑灼华的声音充满担忧,“你怎么不回消息?”
“我们分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了。”凌妤绾重复道,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着喉咙。
没等桑灼华回应,她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世界终于清净了。
窗外的积雪开始融化,水滴从屋檐落下,像一串串断了线的珍珠。
檀健次的公寓里,经纪人终于破门而入。经纪人看着满屋狼藉和浑身酒气的檀健次,“今天下午还有广告拍摄!”
檀健次躺在碎片中间,闭着眼睛:“好……”
檀健次猛地睁开眼,那眼神吓得经纪人后退半步:“你先出去。”
“檀健次!”
“我说,出去。”
经纪人最终摔门而去。檀健次又躺回去,上个月和凌妤绾拌嘴,当时她还笑他:“檀老师人设崩了啊,不是温润如玉贵公子吗?”
现在,人设算什么?他连最珍视的人都留不住。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散落的檀木珠上,泛起温暖的光泽。檀健次伸手挡住眼睛,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就这样吧。既然她选择了结束,那他……尊重她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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