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词站在屋檐下,望着挂了满院的红绸,一抹不长眼的日辉攀上他的云纹皂靴。
他面无表情,朝后退一步,继续隐匿在阴暗中。
沈家门第显赫,其子弟皆在朝堂之上高居显位,忠于君,忠于国,护在帝王身侧,赤胆忠心。
前朝君王无能,邪佞当道。
他父亲便起了心思,跟随国师叶千机,企图推翻这朝堂,由臣变君。
只可惜当今圣上虽自身才智不出众,却是个实打实的明君,这天下好了起来,沈家上的这条贼船倒是下不来了。
半月前醉春楼那日,他杀了那人,从暗道去了对面的雅间,不料江时叙三人竟在他动手后不久,阴差阳错的进了那间房。
更看见他从雅间离开。
思及此,沈青词眉宇间划过一丝戾气。
那次的差错,导致他被罚家法,带着满身伤,不吃不喝在暗无天日的密室关了整整三日。
他摩挲着手中的药包,这是叶千机给他将功赎过的机会。
晏为卿是圣上心腹,自从三年前步入朝政后,便成了国师一派最大的阻力,他为人清正克己,风光霁月,寻不出半点污点。
沈青词抬眸朝人群中的晏为卿看去,嘴角微勾。
找不出污点,那便制造污点。
今日江昭成婚宴,宾客众多,若是众目睽睽之下,清冷自持的朝堂权臣与他人苟合,那晏为卿即便还留在朝堂,只怕也难以再得重用。
这一招不致命,但着实恶心人。
叶千机不敢伤及晏为卿性命,怕圣上龙颜大怒起来与他鱼死网破,便将用这种方法警告一番。
江时叙这时一手揽住沈青词肩膀,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说江昭接没接到新娘?她那小身板,骑着马都能摔着。”
沈青词与江时叙自幼相识,早已习惯江时叙的做派
他双手抱臂,闲适地倚在墙角,回答得漫不经心。
“等她回来你不就知道了?”
江时叙不怪他冷场,自顾自说着。
“我是真没想到,江昭当初刚来江家的时候,瘦得跟是野猴子似的,现在就能娶妻生子了。”
他不由感叹。
“我竟然有点欣慰。”
沈青词也记得江昭到江家时,他看着一个乞儿,被姨父姨母笑着围在中间,毫不吝啬地夸她,给她吃点心,江昭垂着头腼腆低笑。
他心中第一反应是嫉妒,极度的嫉妒。
嫉妒到心中有火在烧,颜面扭曲,他心有不甘,明明是个流落街头的乞儿,一个本该与他同样可怜的人,却走了大运,被江家收养。
沈青词斜瞥江时叙一眼。
江时叙为人热情,他一开始并不排斥江昭,甚至有点喜欢,不过年少禁不起激怒,只需三言两语,便能让他将喜欢化为厌恶。
在江昭怯生生地牵着江时叙的手,喊他“哥哥”时,沈青词如愿以偿地看见江时叙满眼厌恶,将瘦弱的江昭推倒在地。
一句“你不配”让江昭眼中带泪,难堪地低下头。
沈青词心中顿时满足,他欣赏着江昭被针对后的落寞,就像在欣赏自己一手促就的悲剧。
想到这,沈青词嘴角的弧度扯平,垂着眼不说话,像是陷入一段难以言说的思绪当中。
只能说江昭的气运好到令人发指,她不仅没成为一个悲剧,甚至有了兄长庇护,众人围捧,与心悦的姑娘成婚。
而他,寻遍京城也未寻到那日戴着帏帽的女子。
……
江昭迎亲一路顺畅,寻府非但不敢怠慢春花半分,就连当初晏府送上门的订婚礼,都原封不动的添在寻春花嫁妆里。
从早逝寻母手里私占的嫁妆,还在的也都还给寻春花了。
不求她能保寻家富贵,只求她攀上晏家后,不要报复就行。
江昭到了望着春花上轿之后,对寻家亲信说了几句讨喜的话,而后翻身上马,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
寻父寻母脸上笑得僵硬,偏生还有不会看眼色的人拿话刺人。
“你们家大姑娘嫁这么好,寻大人怎么还不升官呐?”
“这大姑娘嫁得好,府上的二姑娘要是低嫁了,寻夫人脸上怕是没光。”
更有人直言不讳。
“没光这不是正常嘛,妾生的孩子哪有妻生的好,寻府前夫人可是名门正娶的嫡妻,不像现在这个,上不得台面。”
“……”
寻府的纷吵闹闹被甩在后头,江昭骑着大马,兴高采烈地走在队伍最前头。
江昭从前在江南时,性子便不着调,到了京城后被磨去满身锋芒,安分了几年,而今原形毕露,她还是一副跳如脱兔的做派。
到了晏府正门,江昭翻身下马,她没理会江时叙在一旁的叫唤,而是先理了理衣冠,小步走到花轿前。
媒人已经将花轿的帘幕掀起,江昭能看见里头盖上红盖头的寻春花。
她不似大多数女子那般纤细清瘦,而是憨厚可爱许多。
众目睽睽之下,江昭突然感到紧张,她清了清嗓子,朝着花轿内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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