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思指着供桌上用血画出的路线图,“老人们说,他们,两个时辰前走的。”他说话时脸上刀疤随着肌肉抽动,像条盘踞在颧骨间的蜈蚣。破败的皮甲滑落肩头,露出后背纵横交错的鞭痕,那是镇北兵奴营的“入门礼”。
乙弗循的指尖在绷带火烬边缘摩挲,火焰的余温硌得指腹生疼。她解下腰间蹀躞带,银锭碰撞声惊醒了蜷在神龛后的流民孩童。
“拿着”,她把钱袋塞进梁九思龟裂的手掌,“带他们去景州。”
梁九思盯着路引上鲜红的平凉郡王府印,喉结滚动如咽下滚烫的刀。
“我听路过的马商说,朝廷要和亲北奚借兵?”
梁九思突然发问,残缺的耳垂在寒风里泛着青紫,"就像广和年间,惠帝差点把她的亲妹妹送往草原?”他扯开衣襟,心口赫然烙着西燕皇室的玄鸟纹,“当年我们这些兵奴给送亲队当肉盾,一百三十个兄弟冻死在雪原上。”
“可惜啊,行至半路,惠帝金丹中毒、暴毙身亡,这个本该成为牺牲品的公主……这个早就疯了的公主,匆匆回京,继承帝位,百年大燕呐,出了个疯子皇帝……”
乙弗循看着梁九思苦涩而不屑的笑意,那些宗室往事涌上心头,宣帝因“失心疯”而残暴嗜杀的恐惧历历眼前,竟在这些涂炭生灵面前,深深地自惭形秽。
破庙外传来马匹嘶鸣,雪地上新鲜的马蹄印朝着苍茫的阴山延伸,像一串带血的念珠。
“绥州……”她将貂氅披在瑟瑟发抖的流民身上,“当年赫连羽在柔玄镇释放兵奴,如今该有人给绥州一个交代了。”
梁九思闻言浑身剧震,那些深埋在皱纹里的风霜突然裂开缝隙,露出几分当年那个温润少年的神色。
当乙弗循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梁九思默默将景州路引贴在胸前。供桌上的血图正被融雪晕染,隐约显出阴山北麓的某个隘口——那里埋着三十年前送亲队的遗骸,雪层下还有未锈蚀的北奚箭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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