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掠过鹿鸣谷的断崖,月光在温泉水面碎成银鳞。李中往篝火里添了把松枝,火星腾起的刹那,瞥见岩洞里的剪影映在石壁上,惊得他慌忙背过身去。
“都退到三里外!”他尖着嗓子低喝,自己却像钉子般杵在洞口。怀里的松子糖被攥成粉末——当年在市井流浪时,他最懂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都尉,这雾怎的泛着金粉?”亲卫指着石缝渗出的氤氲奇道。
李中望着月光下流转的雾霭,恍惚忆起边境榷场见过的鲛绡帐:“少打听,都精神点!”
话音未落,洞内突然传来玉石相击般的清吟。
哥舒衔月解甲的声响似冰河初裂。
银甲坠地时惊起水雾翻涌,玄铁护心镜滚到乙弗循脚边,镜面映出她骤然收紧的下颌。
“卫王殿下在等什么?”草原公主赤足踏入温泉,足尖在水面点开层层涟漪,“莫不是要本宫亲自伺候更衣?”她背对着乙弗循俯身试水温,腰窝处的鹰羽刺青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乙弗循望着水波中晃动的雪色胴体,想起春猎时撞见的白鹿——也是这样优雅又警觉地回望。
素银软甲滑落时带起细碎水声,心口处刀伤新愈的疤痕像片枯萎的枫叶,正落在哥舒衔月转首望来的视线里。
“草原儿女疗伤,向来不避天地。”草原公主笑着解开发辫,乌发如瀑垂落腰间。狼首金带扣坠入泉水的脆响里,藏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乙弗循望着步步逼近的倩影,忽然想起那日北奚王帐中的初见。
彼时千里和亲的她,也曾被这抹银色身影刺痛过眼帘。温泉水漫过腰际时,她本能地后仰,却撞上对方带着薄茧的掌心。
“疼吗?”哥舒衔月的指腹抚过她肩胛处的旧疤,“听说这处是为救崔相国挨的刀?”
水雾在睫毛凝成珠泪,乙弗循望着远处篝火映红的雪地:“那年我才十二,躲在相国马车里逃出羽丘城。”她突然抓住游走向下的手,“就像此刻,明知该躲,却无路可退。”
“年少便不畏死……”哥舒衔月屈膝顶开她禁锢,发间银链缠上岩缝枯藤,“我的卫王殿下,在战场和床笫都这般……”尾音化作闷哼,乙弗循的齿尖已叼住她颈间狼牙链。
水波骤然激荡,乙弗循将人抵在岩壁,青苔的凉意渗入哥舒衔月后背,惊得她仰头喘息。
洞外忽然传来冰棱断裂的脆响,惊得李中握紧腰间铜钩。
李都尉望着岩洞蒸腾的白雾,嘴里念叨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
“都尉,要添炭吗?”亲卫捧着银丝炭筐请示。
“不用!”李中瞪着少年天真的脸,“别在这晃,没见着主上和王妃在……在疗伤!”
水声混着喘息在岩洞回响。
哥舒衔月一手扯开乙弗循的束胸,疤痕交错的胸膛在雾气中起伏如沙丘:“你叔父说得对……”她指尖划过心口刀伤,“这具身体装不下忠臣的魂。”
乙弗循猛然攥住她手腕按在头顶,水花溅湿岩壁苔藓:“那该装什么?”
“装九州。”哥舒衔月仰头承受骤雨般的吻,腿弯缠上对方腰际,“装得下春申水师的战船,装得下剑南道的雄关……”她与对方鼻尖相抵,温热的水滴从脸颊滑落,“装得下我北奚十二部铁骑踏出的——万里河山!”
乙弗循突然翻身将人压向池壁,发梢扫过对方锁骨处的月牙胎记,“这便是你想要的答案?”
哥舒衔月银发如月光织就的网,将两人困在方寸之间,她的指尖在那人的胸前勾画着:“我要这里装的不再是愚忠。”她被突如其来的发力拥入滚烫的胸怀,湿发垂落如银河倾泻,“是野心。”
“陛下不会……”喘息间隙的辩解,被突然侵入的手指截断。
哥舒衔月望着情人骤然停滞的话语,腕间银铃没入水波,感受着指尖的湿润,”你猜沅川皇宫此刻,是否正讨论着‘卫王该封异姓王还是进九锡’?”
乙弗循颤抖着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父王为守景州……”
“你叔父的独子死于御前!”哥舒衔月突然提高声调,“皇权之下,何来骨血?”
寒风吹散雾气,月光照亮乙弗循苍白的脸。
哥舒衔月抚上她紧绷的脊背,声音突然放软:“那年你九死一生闯北奚金帐,可曾想过全身而退?”
“不曾。”
“如今我要你赌个更大的”,北奚公主咬住她耳垂,“赌这天下人心,究竟向着高墙里的傀儡,还是……”她引着对方的手按向自己心口,“握着刀剑的英主。”
岩缝渗出的雪水叮咚落入温泉,哥舒衔月的银甲静静躺在岸边,月光在甲片上游走如蛇。
“当年回景州路上,穆翊问我为何选你”,草原公主轻声开口,指尖划过对方腰腹,“我说这双眼里有困兽的光。”
乙弗循抓住她作乱的手:“现在呢?”
“现在……”哥舒衔月笑着仰倒,带起的水花打湿岩壁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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