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桓盯着帛布边缘晕开的朱批,发现“阵亡”二字被洇得模糊不清。他想起昨日收到的密信,崔序在信中说“此战焚毁火龙铳二十架,值矣”,笔锋力透纸背,竟将宣纸划破三道裂痕。
“陛下,穆翊此战动用西域火油,实非人力可抗。”
崔蘅颤巍巍出列,腰间玉带扣碰得叮当响,“老臣听闻景州军……”
“国相是要为败将开脱?”乙弗巍猛地起身,十二旒玉串撞出碎玉声。
“陛下,怀宣古道最窄处不过三十丈。”
郭桓的喉结滚动着朝廷特供的冰屑梅汤,凉意却压不住心头燥热,“穆翊焚林破阵看似凶险,实则未动我军根本。崔都督的折子……怕是话未说尽。”
铜漏声里,他听见崔蘅的象牙笏板发出脆响。
老相国佝偻的背影映在蟠龙柱上,像极了风雨中飘摇的残烛。自萧凝暴毙,兰陵萧氏断了朝中血脉,皇帝看世家的眼神便多了三分猜忌七分怨毒。
“好个话未说尽!”乙弗巍冷笑道:“当年北燕赫连羽破关,江北世家献城时说‘留得青山在’;去年春申大旱,吴郡陆氏吞了三十万石赈灾粮。如今这‘恙败’背后,莫不是又藏着什么青山?"
殿外惊雷炸响,盛夏暴雨扑灭蝉鸣。
郭桓感觉有冰锥顺着脊椎生长——皇帝竟当众撕开了世家与皇权的遮羞布。他看向崔蘅,发现老相国正在捡拾散落的奏折,枯瘦手指擦过“崔序”二字时,抖落一滴混着朱砂的浊泪。
“传旨。”
乙弗巍的嗓音淬了毒,“命崔序七日内夺回烟霞岭,守住怀宣道,否则……”他扯下腰间龙佩掷向殿柱,玉碎声惊得宿卫甲胄齐鸣。
郭桓抬头时,正撞见崔蘅眼底的悲悯。
老丞相的笏板映着残阳,其上镌刻的“清明”二字渐趋黯淡。
他又想起那个雪夜,崔序捧着《尉缭子》对他说:“为将者当如止水,而今这潭水,终究要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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