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大食军阵中突然响起号角声。高仙芝看见几个蒙着面纱的祭司掀开炮尾的暗格,里头露出一本镶着金边的书。虽然隔得远,但那鎏金封皮上的"唐六典"三个字,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那是开元十年修订的官修典籍,记录着大唐所有官署的职权,怎么会出现在敌营?
"放!"高仙芝猛地扳动弩机。裹着醋浆的铁矛"嗡"地飞出去,在半空划出道银光。几乎同时,大食祭司往炮膛里撒了把黑色粉末,磁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炮弹擦着城墙飞过去,在二十步外的荒漠里炸出个深坑,坑里渗出青蓝色的火苗——跟崖州外海的磁火一模一样。
"将军!磁炮炸了!"了望兵的喊声里带着哭腔。高仙芝转头望去,只见大食军阵中浓烟滚滚,那尊巨炮歪倒在地上,炮管裂成两半,里头掉出半本烧得焦黑的书。他踩着碎石跑过去,从瓦砾堆里扒出块青铜板——板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河渠篇"三个字虽已烧糊,底下的"宇文恺"私印却清晰可辨。
"大人快看!"王忠嗣突然指着远处的溃兵。只见几百个衣衫褴褛的民夫正用木铲挖地,每个铲子头上都嵌着块吸铁石。他们挖出来的东西让高仙芝浑身发冷——那是直径三尺的铜柱,柱身上刻着"镇国之柱"四个篆字,本该埋在长安太极宫的地基下,用来镇住关中龙脉。
大明宫含元殿的蟠龙柱上,鎏金鳞片被晨光染成血色。上官婉儿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帕角绣着的并蒂莲蹭过磁蛊罐上的饕餮纹——那是昨夜大理寺从杜府地窖搜出的物件,罐子里泡着的《唐六典》残页此刻正蜷曲着冒青烟,墨字遇热显形,三百多个名字像蚂蚁般爬满玉阶。
"杜元志,你倒是说话!"李琰的横刀"当啷"劈在丹墀上,火星溅到杜元志脚边。这位年逾六旬的刑部尚书跪在地上,乌纱帽滚出三尺远,露出满头乱发中若隐若现的金属光泽。陈阿大昨日在倭船底舱见过类似的东西——那些嵌在木板里的磁石碎粒,能让木偶人自己抬手挥刀。
杜元志突然抬头,眼白上爬满血丝:"陛下可知,宇文恺修东都时,在洛河底下埋了七十二处磁眼?"他的声音像破风箱,每说一个字,鬓角的银发就簌簌掉落,露出头皮下青黑色的纹路,"贞观四年那场暴雨,洛水决堤淹死三万人,根本不是天灾......"
"住口!"李琰的刀尖抵住他咽喉,却在触及皮肤时猛地顿住——那不是 人体的触感,倒像是蒙着人皮的木甲。阿史那云的红绫突然从廊柱后甩出,卷住杜元志的脚踝往后拽,他的官靴"啪"地脱落,露出脚底嵌着的磁石片,每片都刻着细小的符文,像极了高仙芝在玉门关捡到的镇国铜柱铭文。
"看仔细了,陛下。"上官婉儿俯身用银簪挑起杜元志的发丝,几十根寸许长的磁石针从头皮里凸出来,针尖还沾着淡红色的膏体,"这是吐蕃的'傀儡膏',用磁石粉混着人脑髓熬制,能让人变成活死人。"她的声音发颤,簪子在阳光下划出细弱的弧线,"臣昨日查过吏部档案,杜尚书三年前就该告老还乡......"
杜元志突然发出怪笑,肩膀诡异地扭曲着,袖中撒出一把黑豆大小的磁砂。那些砂子在空中凝成梭形,"咻"地朝龙椅飞去,却在触及阿史那云甩出的红绫时"叮铃"散落——红绫边缘缝着的碎磁片正轻轻震动,像无数小铃铛在响。李琰这才想起,去年上元节时,这女子曾说过"以磁制磁"的道理。
"贞观四年制......"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磁刃,指腹摩挲着刃身上的刻字。这把短刀的形制确实是太宗年间的,可刀柄里竟中空藏着磁砂,握柄处的暗纹与杜元志脚底的符文一模一样。难道宇文恺当年奉太宗之命修建东都,实则在布局一个横跨百年的磁脉网络?
"传旨。"李琰甩袖走向龙椅,靴底碾碎了几块磁砂,"工部即日起重启《水部式》修订,着将作监派人丈量全国河渠磁脉;刑部协同大理寺,按残页名单彻查涉案官员,凡私藏磁髓、豢养磁傀者......"他的目光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不论品级,先斩后奏。"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浑身浴血的斥候滚下马背,怀里掉出半块烧焦的磁脉图:"陛下!吐蕃急报......"
逻些城外的雪山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像块巨大的冰磁石。阿史那云踩着碎石走向赞普牙帐,靴底的铁钉"滋滋"响着——那是今早刚换的牛皮靴,她特意让工匠去掉了所有铁器。远处传来沉闷的"隆隆"声,不是打雷,是雪山在"吞咽"铁器。
"可敦,唐使在帐内等候。"亲卫掀开帐帘,语气里带着不安。牙帐内的牛油灯忽明忽暗,李琰的信搁在虎皮毯上,狼头火漆印在羊皮纸上洇出暗红。赤德祖赞抚着手中的磁石佛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梵文经咒,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手拽着,齐齐指向地图上的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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