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远将车停在路边,转向蓝志远。"你知道我恨过你吗?小时候,看到其他孩子有父亲,我恨那个抛弃我们的男人。长大后,我告诉自己不在乎。直到三个月前..."他摇摇头,"但现在我明白了,命运对谁都不公平。你、妈、我,还有许建国,我们都是时代的棋子。"
蓝志远眼中闪烁着泪光。"许建国...他是个好人。我调查过他,知道他是真心把你当亲生儿子。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换作是我,能不能像他那样无私..."
"我们去看看妈吧。"许明远突然说,"她最近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可以尝试外出活动了。"
蓝志远明显怔住了。"你确定...这样好吗?"
"她问起过你。"许明远重新发动车子,"说想和你聊聊'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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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疗养院的花园里,李玉芹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毛毯。当许明远推着蓝志远走近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们来了。"她的声音比上次见面更加清晰,虽然语速还很慢,"志远,你瘦了。"
蓝志远握住她伸来的手,轻轻贴在脸颊上。"玉芹,你看起来气色很好。"
许明远注意到母亲的手指上戴着那枚熟悉的银戒指——和蓝志远手上的是同一款。四十年的分离,两人竟都保留着当年的信物。
"我去给你俩泡茶。"许明远说,刻意给两人留出独处空间。
茶室里,他透过窗户观察花园里的两人。蓝志远正俯身对母亲说着什么,母亲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偶尔露出微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时光交错的画面——年轻时的父母和现在的他们重叠在一起。
当许明远端着茶盘回到花园时,母亲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抓着蓝志远的衣袖。
"那笔钱...是你托人送来的?"她的声音颤抖,"我一直以为是...是组织上的补助..."
蓝志远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当时我在农场,听说你生病了,就托老王..."
"什么钱?"许明远放下茶盘,疑惑地问。
母亲转向他,眼中含泪。"你七岁那年,我得了肺炎,住院需要交一笔钱...有人匿名送来一个信封,里面是现金和一张字条,说'组织照顾困难家庭'..."她颤抖的手指指向蓝志远,"原来是他...他在劳改农场省吃俭用,托人辗转送来的..."
蓝志远低下头:"那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母亲的声音突然提高,"那是救命钱!医生说再晚一天我就..."她突然捂住胸口,呼吸急促起来。
"妈!"许明远急忙上前,"你没事吧?"
母亲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神开始涣散。"原来...一直都是你..."她微弱地说完这句话,突然昏了过去。
"医生!快叫医生!"许明远大喊,同时按下轮椅旁的紧急呼叫按钮。
蓝志远挣扎着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却因虚弱而跌倒在地。他爬向李玉芹,握住她冰冷的手,脸上写满了自责与恐惧。"玉芹...坚持住...别再一次...别在我刚找回你的时候..."
医护人员迅速赶到,将李玉芹送往急救室。许明远扶起蓝志远,两人紧跟在后。
"是我的错,"蓝志远喃喃自语,"我不该提那些往事..."
许明远摇摇头,握住父亲颤抖的肩膀。"不是你的错。医生说她的记忆恢复过程会有波动,情绪激动是正常的。"
急救室的灯亮起,许明远和蓝志远在走廊长椅上沉默等待。许明远掏出手机,给苏晴发了简短消息,请她下班后直接去接小满。
"那笔钱..."许明远终于打破沉默,"是你从劳改农场寄来的?"
蓝志远点点头,目光仍盯着急救室的门。"老王帮我送出去的。那时我们每天只有两个窝头,我攒了三个月,加上卖掉唯一一件毛衣的钱..."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是你?"
"知道又如何?"蓝志远苦笑,"我连自己能否活着离开农场都不知道,何必给她虚假的希望..."
许明远想起养父许建国曾告诉他,母亲那场大病后不久,就有"组织上的人"来调查他们的生活状况,之后每个月都会有一笔补助金打到母亲账户上,直到许建国正式收养他为止。
"那些补助金...也是你安排的?"
蓝志远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平反后补发的工资。我托关系让人以组织名义发放...我怕直接汇款会暴露你们的行踪,那时政治环境还不稳定..."
许明远胸口发紧。他从未想过,在他们艰难求生的岁月里,一直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默默守护。
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表情放松了些:"病人暂时稳定了,是情绪过于激动引起的短暂性脑缺血。需要静养观察,但生命体征正常。"
许明远长舒一口气,感到蓝志远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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