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穿透南城一中宿舍楼的铁窗。我攥着滴水的校服往六楼西侧走时,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这层楼的构造实在古怪,西侧走廊像是被斧头劈去半边,裸露的水泥围栏外悬着半截生锈的铁梯,仿佛随时会坠入楼下茂密的梧桐树冠里。
"小夏你疯啦?"舍长阿雯擦着湿发从浴室探出头,"教务处早说过西楼梯间有..."
"有鬼嘛。"我故意把晾衣架撞得哐当响,铁锈味的穿堂风掀动墙角的蛛网。这排宿舍确实邪门,明明是盛夏,日光却总在下午三点就从西边窗棂抽离,留下满地斑驳的树影,像谁用墨汁泼洒的符咒。
校服在铁丝绳上荡起秋千时,我注意到第三级台阶的水泥缝里嵌着半截红绳。可能是哪个女生遗落的头绳,但暗红的色泽总让我想起老家神婆手腕上褪色的朱砂绳。铁丝绳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触电般缩回手,指腹沾着层薄灰——这灰不该出现在天天有人晾衣服的地方。
当晚的月光白得瘆人。我缩在上铺数蚊帐上的破洞,下铺小敏的呼噜声里混着走廊尽头水管漏水的滴答声。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出十一点二十七分,小说里正写到女鬼从井里爬出来的情节。后颈的凉意又来了,这次像有冰锥顺着脊椎往下滑。
意识模糊前,我听见铁丝绳在风里摇晃的声响。那声音渐渐变成某种韵律,像谁在哼童谣。视野突然拔高,我看见自己的躯体蜷缩在蚊帐里,而另一个"我"正穿过宿舍门——门明明关着,可我就这么穿透了木板。
西楼梯间笼罩在浓雾里,校服像具吊死的尸体悬在半空。内袖的深蓝布料突然渗出水渍,不是洗衣粉的茉莉香,是铁锈混着泥土的腥气。校服领口缓缓隆起,仿佛有颗无形的头颅正从布料里钻出来。我后退时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看见那截红绳正缠住脚踝。
"回来..."雾气里传来气音,校服袖管猛地伸长,布料纹路扭曲成青白的手指。我转身狂奔,却撞进一堵冰冷的墙——不对,是具躯体。白衣下摆扫过我的小腿,湿漉漉的长发垂在我肩头,腐臭味钻进鼻腔。我想尖叫,可喉咙像被水泥封死。
睁开眼时月光偏移了十五度,手机显示十二点零六分。全身血液都冻住了,我能清晰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宿舍门吱呀裂开条缝,校服领口卡在门缝里,袖管被夜风吹得微微鼓起,像在朝我招手。
更恐怖的是那抹白影。她就悬在我床前,脚尖离地二十公分,青灰色的手搭在铁架床护栏上。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在地面投下蛛网状的阴影。我想闭眼,可眼皮被某种力量强行撑开,她突然歪头,黑发间露出半只血红的眼睛。
"你的..."她张开嘴,黑洞洞的口腔里涌出泥浆,滴在我的枕巾上。泥浆里混着碎纸片,我认出是半张作文纸,上面用红笔写着"救救我"。
晨光刺破窗帘时,我浑身湿透得像从水里捞出来。校服内袖的灰渍呈手掌状,拇指位置还粘着片枯黄的梧桐叶。医务室前的空地上,晨扫的阿姨正对着某处指指点点。顺着她的扫帚看去,水泥裂缝里渗着暗红,像极了那截消失的红绳。
"昨晚一点多,值班的王医生听见重物坠地的声音。"生活老师突然出现在身后,"结果出来就看见件校服飘在树上,你说怪不怪?"
我抱紧怀中的校服后退两步,内袋突然鼓起个硬块。摸出看时是半块木牌,刻着模糊的"忌"字。后来在校史馆角落的旧报纸上,我看到1987年9月的报道:高三女生因未及时收回被风吹走的校服,深夜坠楼身亡,手中紧攥着半截祈福用的朱砂绳。
那天之后,六楼西侧所有宿舍的后门都被焊死。只是每逢阴雨天,仍能听见铁丝绳摇晃的声响,像谁在哼着走调的安魂曲。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www.2yq.org)民间故事录合集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