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的广州天平架总飘着若有若无的纸灰味,林晓薇每次走下电台的铸铁楼梯时,总会被这种裹着潮湿的焦糊味呛得皱眉。这座建于民国时期的英式红砖楼外墙上爬满爬山虎,在夏夜里像张被烧出破洞的绿绒毯,露出底下暗褐色的疤痕。
"听说以前是教会孤儿院。"丈夫陈默递给她保温杯,玻璃窗映出他夹着香烟的手指,"上个月老张在档案室发现张泛黄的照片,三十多个穿蓝布衫的女学生站在楼前..."
林晓薇猛地呛了口菊花茶。今晚的《夜话珠江》节目里,他们刚读完听众寄来的灵异故事。此刻录音棚的红色警示灯还残留在视网膜上,与走廊里接触不良的日光灯带交织成诡异的粉紫色。
"我去眯会儿。"她推开贴着"闲人免进"的休息室木门。这间朝北的小屋即使在盛夏也阴冷异常,墙角霉斑勾勒出类似人形的轮廓。躺上人造革沙发时,铁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陈默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明明灭灭,月光把他吐出的烟圈染成青灰色。林晓薇盯着丈夫的后脑勺,忽然发现他肩头多出团模糊的阴影。那影子起初像是水渍晕染的墨迹,渐渐凝成齐耳短发的轮廓,蓝布衫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小陈,这么晚还..."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影子开始旋转,如同被无形手指拨动的陀螺,蓝布衫纹丝不动,头颅却缓缓转过一百八十度。林晓薇的指甲陷进沙发裂缝,人造革裂口渗出冰凉的絮状填充物。
那张脸像是被揉皱又摊开的宣纸,深陷的眼窝里凝着两粒黑曜石。枯草般的发梢扫过她鼻尖时,带着公墓旁马尾松针腐败的气息。林晓薇拼命眨眼,却看见女鬼干瘪的嘴唇正在蠕动——不是对着她,而是朝着走廊方向翕动。
"阿默!"尖叫声撞碎在四面灰墙上。陈默冲进来时带翻的烟灰缸还在旋转,女鬼化作无数蓝莹莹的碎片,其中一片粘在他发梢,像极了老照片里女学生的蝴蝶发卡。
第二天清晨,电台请来的罗师傅带着铜铃在楼道逡巡。"民国二十七年,日本人的炸弹落在这。"他的布鞋碾过地砖裂缝,"二十三个女学生,最大的不过十六岁。"铜铃突然在休息室门口炸响,罗师傅盯着沙发下方:"她们不知道自己死了,还在等老师带她们去防空洞。"
林晓薇后来总在深夜节目里听见第三只麦克风的电流声。有次导播切错线路,全广州的收音机都收到段少女哼唱的粤剧:"...烟消云散香殒玉销,只剩得孤坟夕照。"陈默说那是设备故障,可林晓薇分明看见控制台闪过一抹蓝影,发梢别着半片蝴蝶形的光斑。
直到搬迁那天,工人在休息室墙内凿出个生锈的铁盒。里面褪色的蓝布衫上,钢笔字迹仍清晰可辨:"东山培道女中 周素琴"。照片里的少女们站在开满紫荆花的回廊下,前排左起第三个身影的齐耳短发上,停着只振翅欲飞的蓝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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