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楚香洗碗,楚钰去了楚云贵家。
猜不到楚云贵找他什么事,但肯定不是好事。
楚云贵家在马路边,距楚钰家大概有两公里。天早黑了,寒风吹在身上,像刀刮,手电的光中,雪片纷纷扬扬。
楚云贵和他婆娘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楚钰敲门进去。
“坐。”楚云贵一边叫他坐,一边把电视的音量关了。
楚钰在一根旧条凳上坐下。
“是这,前段时间你爷爷病了,双腿的关节发炎,路都走不动,早就有的老毛病,年轻的时候活干太重了。去医院住了十二天院,加上之后买了几个疗程的药,一共花了六千七百四十三元,我这里都有收据。”楚云贵说到这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收据递给楚钰,里面包括两千来块他老丈人买药的。
“还有,厂子里事情很多,需要个人一直看着,我实在是走不开身,叫你妈去医院里照顾你爷爷吧,你妈那个样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回头别倒在医院里,又生出许多事情,所以我只好叫你二娘去。你二娘在厂子里帮忙干活呢,这一走,人手不够,我就只能找个小工来顶,这又是一笔开销,所以还有一个误工费,一天拿一百来算,十二天就是一千二,来回的车费啊吃饭啊这些我都不跟你算了。这个钱,我本来是打算找上你大姑和二姑一起摊,但她们说,没有分到你爷爷的土地,没有从你爷爷奶奶那里得到任何好处,不肯摊,所以就只剩下我们两家摊。找你妈说事,从来都说不清楚,就只能找你。”
楚钰暗暗吁了口气,他对爷爷奶奶向来没有任何感情,因为他们极度偏心,不恨他们偏心,已算很有修养。他大姑和二姑的确没有从他们那里得到任何好处,他们家除开分到几亩贫瘠的土地,再无其它,他们把所有的爱都给楚云贵了。分家的时候,楚云贵争走了肥沃的土地,楚钰他爸自然不满,他们劝楚钰他爸,“你是老大,云贵比你小,刚成家,你要让着他。”他们每年养羊养猪挣来的钱,都给楚云贵了。楚钰和楚香小时候,楚母要下地干活,没人照看,便用绳子把他们拴在树上,像羊,楚云贵的一双儿女,爷爷奶奶则把他们背上背下,从小照看到大,把他们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有一次,人们谈论他父亲,楚钰听到他奶奶说了一句,“幸好不是云贵。”从此楚钰便视他们为陌生人。
“这是一件事,另外还有一件事,你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走路都要杵拐杖,又一身病痛,生活基本已经不能自理。两个老人辛苦了一辈子,也该让他们好好的享享清福了,这是我们后辈的责任,我这边厂子里忙得很,我不说了,你二娘也脱不出身,你妈那边也不方便,所以必须请人。人我已经找好了,找的是你二娘后家那边的亲戚,这样一来有什么话比较好说,二来放心,工资一个月三千,加上柴米油盐,一个月大概要花四千来块,摊到我们两家头上,一个月两千左右,我尽量叫他们节约一点,日常开销能省就省。后面这个钱你可以每月给,但前面那两笔,医药费加误工费,折半一共是三千九百七十一块五毛,你得现在给我,给三千九就行,零头二叔也不跟你算了。”
楚钰身上有三千块钱,其中两千要用于给母亲做理疗,剩下一千,即便之后顺利找到工作,到干满一月领薪,中间还要生活,所以他现在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我现在没钱,等我有钱了给您。”
“你没钱,你以为我们有啊?我们手里也很紧,找银行贷款扩建的厂子,每个月光还利息都要好几千!银行来找我们还款,该给工人发工资的时候,我们也给他们说,等有钱了给你们?你困难,我们也困难,我们理解你的难处,你也该理解我们的难处。”楚云贵的婆娘大吼大叫道,她的声音很尖,很刺耳。
楚钰又暗暗吁了口气,“爷爷奶奶一直偏心,这个不用我说,你们心知肚明,……”
楚云贵的婆娘似乎早想凶楚钰了,楚钰才说一句,她便跳起来,像一只发怒的公鸡,朝楚钰喷道,“你爹不是你爷爷奶奶生的,是捡回来的孤儿?你爹不是你爷爷奶奶养大的?没有给你们家分地?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爷爷奶奶哪里偏心了,你说?他们什么都没有多给过我们,不信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叫过来,你问他们。”
“不要乱,淡定。”楚钰擦了那烂婆娘喷在他脸上的口水,“他们偏心,这是事实,……”
那烂婆娘又将楚钰的话打断,又喷他一脸口水,“你的意思,是不肯出这个钱了?你们那一家人真的是,没有一个讲道理。行,行,那就大家都别出,我也不想出,就让他们饿死,等着被全村人笑话,……”
“我们家分到的都是贫瘠的山地,种出来的粮食不及你们的四分之一。我和楚香从小到大,他们没有照看过一天,但是楚悠和楚然,都是他们一手带大,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这些年,他们养猪养羊挣的那些钱,去哪里了?他们偏心的例子,我能够说一天。他们一碗水没端平,现在要养老了,却要两家平摊?!好,这个钱我愿意出,我有闲钱就会拿出来,不够的只能你们先垫着。如果你们不同意这个方案,那就别给他们养老了,他们从来没有管过我们的死活,我们也大可不必管他们的死活,让他们饿死吧,看一看到时候村里人会笑话谁?不够的,你们先垫着,否则,我一分都没有。”
楚钰的话铿锵有力,将那烂婆娘的大吼大叫盖过。
他说得很清楚,态度很明确,楚云贵这才发现,楚钰不好欺负,不像他爸,他爸脑子反应很慢,就算占理,半天也说不清楚。
楚钰说完便走了,那烂婆娘砰一声砸上门。外头的风雪比来时大了许多,他心里计算着,母亲的理疗费一个月要接近两千,等送楚香去扶风二中,学费和生活费平均下来,一个月至少一千,加上他的房租,伙食,以及家里的日常开销,又至少要一千,每个月至少挣四千,他们家才能够勉强生存。如果加上给爷爷奶奶养老,一个月至少得挣六千,这样都还凑不出钱还债!需要花钱的地方一大堆,但连一份一个月能挣三千块的工作都难找!
楚钰有些喘不过气,似乎已经看不见希望,黑暗正在将他吞噬,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将黑暗赶走,不管再苦,再累,再艰难,都要勇敢的走下去,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总会有云开见日的一天。
回到家,母亲问,“你二叔找你什么事?”
“小事,就是之前爷爷腿痛住院,需要摊几百块药费。”楚钰回答时,楚香在旁边,便又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她可爱的脸蛋儿。
楚母放下心,“凭什么摊?他们从来没照看过我们一眼,死巴巴顾着你二叔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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