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以来,除去两天休沐,早朝可以说是日日推迟,现在太平,大家有怨言也不好多说。
众人在含元殿站的腰酸背痛,忍不住窃窃私语。
“陛下又起迟了?”新来的吏部侍郎低声问前头的长辈。
“许是吧,这两日站得太久了,回家完全睡不着觉啊………”有人埋怨。
几人附和。
“前几日陛下夜半纵马去避暑山庄,是为了什么事啊,崔大人可知晓?”何必书一副吃瓜表情,侧身望向崔含微。
崔含微冷声,“我们做臣子的本分是不在背后非议君主。”
“崔大人言重,我这小小侍郎,关心陛下而已。”何必书自讨没趣,嗤笑回。
周边的几人唉声叹气。
齐贞那夜抛下政务,只身纵马去了西山,很快传的人尽可知,什么事倒是瞒得极好。
他第二日天蒙蒙亮才到,疾身下马,管不得旁人,在山中找了整整一日,只在山腰看到些裙摆碎片与身边的黑熊尸体。
傅鸣上前查看黑熊,“是剑伤,死了一日左右,行凶者武艺高强,一击毙命,右侧熊爪有血迹,属下猜测应是有人受伤……”
齐贞攥紧手心的血污衣料,脚下踩到一个火折子,他敛下眸子,捡起后毅然转身离开,风中传来他淡淡的嗓音。
事后,齐贞下令封锁避暑山庄,不许任何人提及此事,将一众人接回了宫中,独留自己等在那处又一日。
夜里,齐贞喝的醉醺醺的,手里攥着合婚庚帖,推开馥苑主殿的寝居大门,踉踉跄跄进去。
落寞环视一圈后,点燃所有的灯盏,霎时通明,看着殿内一切如旧的陈设,他甚至模糊间仍觉她还在此处,不管不顾打开大箱小箱,颤抖拉开衣橱。
没有。
晃悠悠走到窗边花檀案几,拾起案上那一绺用红线捆好的头发,莫名哭笑不得,心中悲不自胜。
他拿起那些东西,缩在榻边,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呜呜咽咽抖着肩背,热泪滚滚而下。
“又是这样……每一次,你们舍弃的都是朕……”他仰头看着撒进来的凉月,铺了一地雪白,痛苦道。
“凭音……”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说我爱欺负你,我改了;你说我说话冲,我也改了;你说我不如林峄,我也愿意去学,怎么就不能好好跟我沟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丢下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守着那丁点回忆,你让我怎么办?”
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几身岑枝穿的衣裳,放在榻上,拉着袖子说悄悄话,“凭音,等我把漾儿教好,我就不当皇帝了,你等等我好不好?不要丢我一个人好不好?”
傅鸣站在外头,阴沉一脸,小禄子见他要进去,连忙拽他离开。
“傅统领不要为难咱家了。”小禄子语重心长对他说。
傅鸣就不明白了,一个女人至于吗?
“陛下乃九五至尊,天下共主,守着那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欺欺人,实在是有违身份。”
“呸呸呸!傅统领少说两句吧。”小禄子作势拉他要走,“陛下与太后娘娘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我们能评判的。”
“我看陛下是鬼迷心窍了。”傅鸣致命吐槽。
傅鸣见过岑枝,那是远远的几面之缘,她生得确实不差,与岑煊也是像的,身上带股倔劲,每次陛下都会在她面前败下阵,他搞不懂,除了脸,这个女人有哪里值得?
岑枝在他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祸水红颜,但他承认,有的时候,她确实让人神魂颠倒,魂牵梦萦。
她真的好漂亮,好美。
呸,他在想什么!
傅鸣摆了摆脑袋,清明后,“我还是去看看陛下吧。”
齐贞除了眼眶红肿,就是一身酒气,他慢慢走下台阶,盯着傅鸣半晌,凛冽道。
“你对朕有意见可以。”
傅鸣惶恐跪下,“属下不敢。”
“再让朕听见你非议她,朕就杀了你。你们谁也不能说她,她是无辜的,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齐贞迎风走了两步,身上全是汗,眼眶泪水打转。
凭音热不热?能吃的惯吗?会不会想家?
“不必再找了,她不会回来了。”
眼泪顺着下颚砸在青石板上,他咬紧牙关,喉间只发出几声沉闷的苦笑声。
落寞走出山庄,最后望了眼馥苑的方向,下定决心离开。
这七日,除了迟到早朝,他谁也不想见,重要的事就递折子,他就写准或不准,更有甚者的折子,直接被扔了。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说得好听是还关心他,其实就是废话,看着就烦。
小禄子捧着一盅参汤,见他还坐在案几边,小声说道,“陛下歇歇吧。”
齐贞眼都不抬,仍旧机械似的批奏折,脸上没有表情,手上动作除了翻页就是写字。
小禄子见墨干了,倒了些水在砚台,跪在一边慢慢研墨。
“公主很是担心陛下的身子,这是公主特地送来的,陛下好歹喝一些,奴才看着瘦了许多。”掩袖一抽一噎的,还压着嗓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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