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手用刀背击碎栏板上的云龙纹,汉白玉碎块坠入金水河,激起猩红浪花——那是石匠们雕刻时割破手掌染就的颜色。
"你可知太和殿檐角走兽九尊?你这里竟敢置十一!"刀尖指向垂脊末端的嘲风兽,那琉璃烧制的兽眼中,竟镶着从太平军将领眼眶里挖出的夜明珠。
白露时节,七进院落终成气象。虽缩减了规制,但正厅前的九级丹陛仍以福建花岗岩砌就,阶面暗纹是湘军破阵时踩碎的太平军旗残片。
每块石板夹层中都封着阵亡士卒的腰牌,阴雨天能听见铁牌相击的铮鸣。飞檐下三十六盏琉璃宫灯,灯罩上湘绣金龙用天王府帐幔拆出的金线织就,在夜风中鼓荡如血色旌旗。
开府那日,湘乡百里山道车马塞途。各营将领的轿辇上,金陵带来的苏绣轿帘在风中翻卷,露出轿厢内成箱的东珠玛瑙。
永州镇总兵轿中铺着整张白虎皮,眼窝处嵌的猫眼石,原是翼王府门环上的饰物。
宝庆参将的烟枪以人骨为柄,镶着从女馆掠来的玳瑁甲片。
他们望着大夫第门前的鎏金匾额,眼中燃起贪婪的野火。
那匾额边框嵌着的,正是天王府龙凤阁拆下的金丝楠木,木纹中渗着的朱砂,据说是用童女心头血调和而成。
宴至三更,突有亲兵急报:西跨院新砌的影壁渗出黑血。
曾国荃醉眼望去,只见雨水冲刷下,影壁竟显出血书"天道轮回"四字,那是砌墙时被活埋的太平军文吏,用指血在砖背写就的诅咒。
赵黑子拔刀欲劈,却被曾国荃拦住:"拿金箔来!给本帅把这几个字贴成金字!"
次日,湘乡皆传九帅府影壁能显神迹,却无人知晓三百斤金箔下,封存着怎样狰狞的怨毒。
天京被攻陷一年内,湘乡群山中绽放出百余座花屋。
永丰镇的"将军第"用太湖石垒砌假山,石缝间嵌着天京女墙上剥落的碎瓷;
荷叶塘的"忠勇堂"梁柱包银,银皮上錾刻着湘军屠城的战阵图;
最奢靡的当属杨家滩的"师善堂",那是刘连捷的府第,其地窖藏酒用的竟是金陵明故宫遗址挖出的青花龙缸。
杨家滩镇外三十里,新起的"凤仪楼"正在上梁。
工匠们将糯米浆混着人血浇入榫卯,据说这样梁木百年不蛀。
主梁上缠绕的七丈红绸,原是天王洪秀全的龙床帷幔,绸面暗纹里还沾着胭脂香。
当红绸揭开时,围观众人倒吸冷气,那梁木竟是整根紫檀木掏空制成,内里灌满水银,封存着十二对童男童女的尸身,皆作飞天奏乐状。
水银透过木纹渗出,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蓝光。
每逢朔望之夜,花屋间的笙箫声能惊散山魈。
湘军老卒们醉卧描金榻上,怀中搂着用战利品换来的扬州瘦马。
他们靴筒里插着的短铳枪管,还残留着天京巷战的硝烟。
雕花窗棂外,山民们望着琉璃瓦上流淌的月光,说那是秦淮河畔未干的冤魂泪。
更有人夜半听见屋宇自语,细辨竟是砖石间嵌着的金饰在低吟,那些熔铸了太平军兵刃的金锭,仍在讲述着被烈火吞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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