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中夹杂着当归的香气,宛如一首悠扬的交响曲,我抱着保温桶,宛如捧着一颗珍贵的明珠,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口。奶奶端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那银白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金丝般闪耀,她那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如同灵动的舞者,轻盈地捏着两根细长的竹针,正在编织一件靛青色的毛衣。
“您怎么又在织这个?”我小心翼翼地将保温桶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四层不锈钢饭盒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仿佛是在演奏一场华丽的音乐会。爷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面罩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心电监护仪上绿色的波浪线,犹如古老的乐谱,在他苍老的皮肤下跳动。
竹针相碰的脆响,犹如天籁之音,连绵不绝。毛衣领口已经织到了第三枚盘扣的位置。“就剩最后几针了。”奶奶用虎口轻轻地顶了顶老花镜,那深褐色的毛线,宛如一条蜿蜒的小溪,从她的指间潺潺流淌而下。那对银亮的毛衣针,仿佛是爷爷用修表的工具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针尾刻着的并蒂莲,宛如两颗相爱的心紧紧相依。我小时候总是忍不住好奇,偷偷地拔开针筒,想要一窥里面藏着的薄荷糖。
监护仪突然发出短促的嘀声,犹如一把利剑,刺破了这宁静的氛围。奶奶的手腕猛地一抖,竹针尖不小心戳进了拇指指腹,瞬间凝出了一颗浑圆的血珠,宛如一颗晶莹的红宝石,在毛线上洇开了暗红的印记。我惊慌失措地想要去按呼叫铃,却被她那如同枯藤般的手拦住。
“别吵他。”奶奶轻轻地把受伤的手指含进嘴里,那混浊的眼珠,宛如两颗被岁月侵蚀的宝石,紧紧地盯着病床上蜷缩的身影,“你爷爷最烦睡觉被人吵醒,那年公社修水坝,他在草垛里打盹……”
走廊里传来轮子碾过地砖的隆隆声,如同一阵汹涌的波涛,盖住了她后半句话。我凝视着毛衣上那歪歪扭扭的桂花针,思绪突然飘回了上个月爷爷发病的那一天。工具箱翻倒的瞬间,黄铜齿轮如同一群顽皮的孩子,四处滚落,他紧紧地攥着半块拆开的怀表,如同守护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栽倒在藤椅旁,表链上还缠绕着奶奶钩到一半的毛线。
护士进来换输液袋时,毛衣针又开始在阳光里欢快地穿梭,仿佛是在编织着一个美好的梦境。奶奶把染血的毛线悄悄绕进内侧,靛青色渐渐漫过锁骨位置,六十年前她给爷爷织的第一件毛衣也是这个款式。那时爷爷总抱怨盘扣硌脖子,却穿着它参加了全市钟表修理大赛,捧回的金奖状现在还挂在老宅斑驳的墙上。
深夜的监护室外,奶奶终于织完最后一针。她把温热的毛衣叠在膝头,从针筒里倒出两粒褪色的薄荷糖。"给你爷爷留着。"糖纸上的花纹已经模糊,就像她手背上蜿蜒的经脉。心电监护仪的波浪线突然剧烈震荡,警报声炸响的瞬间,奶奶把红线头咬断在齿间。
三个月后的一个宁静夜晚,当我怀着沉重的心情整理奶奶的遗物时,意外地在那陈旧的针筒夹层中发现了一张已经泛黄的纸片。奶奶那娟秀却略显颤抖的字迹仿佛穿越时空而来,被岁月轻轻地晕染开来,诉说着一段深情的故事:“给老头子六十岁生日,要织领口三颗盘扣,他颈椎不好。”看到这里,我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目光缓缓移向一旁的日历,那个触目惊心的红色圆圈宛如一道伤疤,赫然印刻在爷爷发病的那一天。那歪曲得不成样子的红圈,似乎在无声地哭诉着命运的无常和残酷。
冰冷的金属针筒在如水的月光映照下,散发着令人心寒的冷光。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摩挲着针尾精致的并蒂莲纹,思绪也随之飘远。突然之间,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爷爷修表时总是戴着那副老旧的单眼放大镜。于是,我急忙打开抽屉,在其深处找到了那个布满灰尘的老檀木工具箱。
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只见里面的黄铜齿轮与暗红色的毛线相互依偎在一起,就像是一对历经风雨仍不离不弃的恋人。而当我拿起那块泛着幽幽光芒的怀表盖时,更是惊讶地发现,盖子的内侧竟然隐藏着一缕用红线缠绕着的银白头发丝。
就在这时,奶奶温柔的声音如同轻烟一般,从遥远的记忆深处悠悠地飘浮而起。“你爷爷总说机械表比电子表多口气。”那一年,小小的我蹲在修表铺的水磨石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爷爷熟练地用镊子夹起那颗比芝麻还要小得多的螺丝。“他说这口气啊,能让时间都活过来呢。”回忆至此,泪水再次如决堤般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那泛黄的纸片上。
此刻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指向三点,秒针却在数字"Ⅷ"处微微颤动。当我学着爷爷的样子旋开防尘盖,夹层里掉出卷成小团的烟盒纸,褪色的蓝墨水洇着六十年前的雨痕:
"桂珍同志:今晨修好王主任的座钟,换得二两红糖票。毛线你留着,我冻惯了。另,当归鸡汤甚好。"纸边画着个歪脖子小人,衣领处特意标了三枚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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