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微微一笑:“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何必一定要事到临头才明白?看着世道日乱,终有一日会酿成大祸的。”
徐霞客叹息了一声。
他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根本用不着什么证据,人人都知道这是必然的。
一个官贪吏狠、民不聊生的国家,有什么能力来抵抗如狼似虎的叛军呢?这样的事情还需要特别证明吗?
“于是你就领着村民来到此处建造了这样一个避难之所?”徐霞客不想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虽然那话题是他自己提起的,于是转了话题。
“简单而言便是如此。”庞统说道,“只是这当中也经历了诸多艰辛,这个所在本是偶然发现的,但我们建设这个所在前后用了十年之久,当中又有人不断离去,个中甘苦,实是一言难尽。”
徐霞客现在算是大致明白了。这个村子是不知哪一朝哪一代的神人先建了个基础,比如那个惊人的城墙就是,然后庞统又意外发现了这个所在,于是带领人众在此建设一个躲避战祸之所。由于这里是为了躲避战祸所建,所以自然设计的十分隐密,那个叫小宝的青年所说“不在此定居就得死”的规定,正是为了防止这里被人发现。
想到此处,徐霞客心下释然,当下站起身来对庞统深深一揖:“徐某现在才知庞先生的苦衷,方才多有得罪了。只是下官既然带着手下来此勘察路径,不能不带着手下全身而回,还请庞先生放了我的几个手下,徐某感激不尽。”
庞统点头说道:“这个自然,我们都是一些善良百姓,哪里会真的杀人?何况你们都是官军之人,所做所为全是为抵抗叛军,我等自然不会为难你们。”说罢扬声叫小宝去传令,放了那几个人。
徐霞客心中大喜,心想这一回总算是有惊无险,当下连声称谢。
庞统倒没有在意徐霞客的谢意,而是对徐霞客的来意大感兴趣,不知徐霞客为何要勘察这里的路径,当下出言询问。徐霞客刚回答了几句,心中突然一动。
庞统既然在这里生活了不下十年,要是加上在此建设的时间则有二十年,对这一带一定十分熟悉,此人于二十年前就看出了叛军的意图,可说是见微知着,如此人才,加上他神奇的机关制造本领,这一切都对官军大有用处。他心中不由暗暗打起主意,想要劝庞统加入军中。只是庞统既然在这里避祸,怎么可能轻易出山?徐霞客的脑海中飞快的转着心思,打算想一个好办法。
门外脚步声响,门一开,刘七当先,八名士兵走进屋里。
刘七一见徐霞客,心中大喜,叫道:“徐游击,我们。。。。。。”
徐霞客一挥手,止住刘七,对他说道:“你们且下去休息一会儿,此间都是平凡百姓,不可乱起骚扰。我与庞先生有话说。”刘七一呆,见徐霞客神情肃穆,也只好把千言万语都咽在肚子里,领着几个兄弟下去了。
庞统看着徐霞客,脸上突然现出狐疑的神情:“徐游击,既然已经放了您的手下,您也就该早日回到军中去了,非是在下赶你走,只是你既然有军令在身,为何不急于回报,而是仍在此安坐呢?庞某深为不解。”
徐霞客心中暗暗叫好,庞统果然是个精明人,心思敏锐,非同一般。
他微笑着答道:“在下不是不急于回去,只是在下因有一事为难,回不去。”
庞统的两道浓眉一挑:“何事如此为难?”
徐霞客叹道:“承庞先生美意放了我们,只是徐某可以管得住自己的嘴,却管不了手下的嘴,下官手下计有十人之多,现有八人在此,回到军中,难免谈论这里的奇事,一旦泄露了贵处的机密,只怕贵村就难以隐居世外了,在下生怕辜负了您的美意,所以心中为难。”
庞统一呆。他还真没太思考这个问题。既然来的是官军,他们当然不能真的杀了这些人,所以只有放了,万没想到徐霞客居然提了这么一个难题出来,一时也沉吟不语。
徐霞客见庞统沉吟不语,心中暗暗好笑,脸上却绷的紧紧的,一本正经的叹道:“按说,为贵村安全计,若是把我们统统关起来才是对的,只是下官来到这里之前特别叮嘱了两个手下在外面等候,这两个手下既然看到我们被抓,自然会去回报,官军大队离此不远,一得此回报,想必会派出大队人马前来,这么一来,贵村就算想保密也保不住了。不但保不住密,而且军马大肆骚扰,只怕反而会弄的声闻四野。”
庞统的眉毛一跳,直视着徐霞客:“徐游击好象话里有话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庞某离群索居已久,不善与人交流了。”
徐霞客心里暗叫一声好,庞统嘴里说的虽然谦虚,但话锋却十分犀利,看来十年隐居,一点也没有折损他的心计。当下郑重的一拱手:“庞先生有此神技,为何不出山,上可报君王,下可救百姓,实为大善之事。今者庞先生此间的形迹已露,此处再不可为世外仙境,况且我官军正在这里与叛军角斗,如果胜了,庞先生和村民自可安居乐业,如其不胜,就算庞先生能藏得住一时,可能藏得住一世?庞先生难道打算在叛军中间隐居吗?众村民的子孙后代,就要这样永远藏在叛军中间吗?如果藏得住还算是好的,万一藏不住,庞先生地下有知,可会后悔当初没有帮官军战胜叛军,收复国土,以至于子孙得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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