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着林宇的校服袖子往门口挪,后颈的汗毛却根根竖了起来。
刚才还清晰的路径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原本齐整的书架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纸,东倒西歪地挤成无数狭窄走廊。
月光透过彩玻窗漏进来,在地面投下的冥花影子竟跟着我们的脚步挪动,花瓣尖儿擦过我鞋尖时,我甚至闻到了铁锈味。
"晨子,你觉不觉得......"林宇的声音发颤,他的手电光扫过右侧书架,"这些书在动?"
我眯起眼。
最上层那排《世界通史》的书脊正在缓慢错位,《工业革命》挤开《文艺复兴》,《战争与和平》压在《百年孤独》上,最后竟排成个扭曲的螺旋形状。
更诡异的是,所有书的扉页都翻到了同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用红墨水画着朵六瓣冥花,和地面影子分毫不差。
"双生引,冥花现。"我喉咙发紧,想起《冥契录》最后那行小字,"可能是某种提示。"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从后颈灌进来。
这风不似普通穿堂风,带着股阴湿的土腥气,吹得我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林宇的手电光突然晃了晃,照到斜后方的阴影里——那里有团淡灰色的雾气,正缓缓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轮廓,两只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我们。
"操!"林宇抄起旁边的椅子砸过去,木头椅面穿透雾气的瞬间,那团影子"嗤"地散了,可下一秒,左边、右边、头顶上方的阴影里,又冒出更多这样的轮廓。
它们没有脚,就那么浮在离地半尺的位置,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鸣。
我摸出兜里的镜子。
之前裂痕里的黑气早没了,镜面却蒙着层白雾,照不出我们的影子。
正盯着镜子发愣,林宇突然低喝:"晨子!
看这儿!"
他猫腰钻进两排书架的缝隙,伸手扒开挡路的《植物学图鉴》,露出个巴掌大的暗格。
暗格里躺着本书,封皮是深紫色的羊皮纸,表面凸刻着些弯弯曲曲的符号——那符号我再熟悉不过,上周张老师被送进医院时,我在他后颈见过同样的纹路,当时他浑身抽搐着喊"冥契生效",现在想来,那些符号分明是用血画的。
"是《冥契录》的同类?"林宇戴着手套去碰书脊,指尖刚碰到羊皮纸,整间图书馆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的吊灯晃得人眼晕,成排的书架发出"咯吱"的断裂声,原本排列成螺旋的书籍"哗啦"散落一地,紧接着,成百上千本书从四面八方的书架上飞出来,像被无形的手攥着的利刃,朝着我们的脑袋、胸口直扎过来。
"蹲下!"我拽着林宇扑到旁边的书桌后,第一波攻击擦着我耳朵飞过,《资本论》的硬壳砸在墙上,砸出个坑;《楚辞》的书角划开林宇的手背,血珠子立刻渗了出来。
第二波攻击更密了,《微积分》《现代汉语词典》《莎士比亚全集》像暴雨般砸下来,书桌被砸得咚咚响,我感觉脊椎骨都快震散了。
"这样撑不住!"林宇用胳膊护着脑袋,声音里带着血气,"晨子,那本书是不是关键?
要不咱把它扔了?"
"不行!"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刚才瞥见飞书的轨迹——所有书都是冲着那本紫皮书记的,"它们要抢回去!"
话音刚落,一本《解剖学图谱》"啪"地拍在我脚边,翻开的书页上画着具骸骨,肋骨位置用红笔圈着行小字:"取契者,受百书噬"。
我后槽牙咬得发酸,突然想起张老师被送医前,校医说他体内检出了大量纸纤维——原来那些书不是攻击,是要把我们生吞活剥,变成第二个张老师。
"晨子!
左边!"林宇突然吼了一嗓子。
我抬头的瞬间,一本《圣经》正对着我面门砸来,我本能地抬手去挡,腕骨传来剧痛,眼前金星直冒。
恍惚间,我听见头顶传来"刺啦"一声,像是某种屏障破裂的脆响,紧接着,所有飞书突然悬在半空,书页哗啦啦倒着翻回去,像被按下了倒带键。
"走!"有个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我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林宇已经抓起那本紫皮书塞进怀里,我咬着牙撑起身子,余光瞥见图书馆最深处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灰布长衫的身影。
他背对着我们,头上扣着顶磨得发亮的瓜皮帽,右手举着柄铜铃,铃铛上缠着的红绳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那是......"林宇也看见了,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晨子,那是不是......"
"先出去!"我拽着他往记忆里的门口跑。
说来也怪,刚才还像迷宫的书架此刻自动让出条路,灰衣人的铜铃声若有若无地飘在身后,每响一声,挡路的《资治通鉴》《中国哲学史》就自动向两边倒去。
等我们跌跌撞撞冲出图书馆大门时,背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转头看,朱红的大门正缓缓闭合,门缝里漏出的光中,飘着几片紫色的羊皮纸碎屑。
"呼......呼......"林宇靠着门柱喘气,怀里的紫皮书还在发烫。
我摸出手机想给湛瑶发消息,屏幕刚亮起,就见楼梯转角处跑上来个人——是湛瑶,她手里攥着根沾着黑血的钢管,身后跟着举着防暴棍的刘保安。
"你们可算出来了!"湛瑶的马尾辫散了,几缕头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刚才图书馆的灯全灭了,老刘说听见里面有砸东西的动静......"她的目光落在林宇怀里的书,瞳孔突然缩成针尖,"这是......"
刘保安的防暴棍"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那本书,喉结动了动:"二十年前......我当护校队队长那会儿,图书馆地下三层也有本这样的书......"
夜风掀起湛瑶的衣角,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这才发现她的手冷得像冰:"郭晨,刚才我在二楼厕所听见有人说话......"她咽了口唾沫,"他们说......"
"说什么?"我心跳漏了一拍。
湛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说'双生引已现,冥花要开了'。"
图书馆的窗户突然"咔"地响了一声,我们同时抬头。
月光下,原本透明的玻璃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两朵血红色的冥花,花瓣缓缓舒展,像在对我们露出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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