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风在皇城司阴森的庭院里打着旋,卷起地上的残雪和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气。
赵桓站在廊下,望着远处福宁宫的方向,目光幽深。与父亲赵佶的对峙,撕裂了最后的情面,也暂时压制住了来自宫廷内部最大的威胁。但他的心,并没有丝毫放松。
梁师成、王霖、张三……这些被摆在明面上的棋子被拔除了,但他们背后牵扯出的网络,尤其是那本关键账册和神臂弓图纸的下落,依旧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更重要的是,城外的数十万金军,才是迫在眉睫的生死大劫!
姚平仲和王宗濋的覆灭,证明了单纯依靠外部勤王军队强行解围是何等艰难。汴京,必须自救!而自救,不仅需要守住城墙,更需要……一支能够在外围搅动风云、真正协调各路勤王兵马的力量!
一个名字,如同幽灵般,在他脑海中浮现。
赵构……康王赵构。
他那个历史上以“能屈能伸”、“精于骑射”闻名,最终却南渡建立偏安朝廷,甚至不惜杀害岳飞以求苟安的九弟。
作为一名历史的研究者,赵桓对赵构的评价极其复杂。他鄙夷其后来的软弱和对武将的猜忌,却也不得不承认,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赵构能从一片废墟中拉起南宋的架子,延续赵氏国祚百余年,其政治手腕和生存能力,绝非寻常。
至少,比历史上那个最终被废黜、客死他乡的自己,要“成功”得多。
那么,现在这个时间点,赵构在哪里?在做什么?
赵桓记得,历史上的第一次汴京之围,赵构似乎……曾作为人质被派往金营?又因为金人嫌弃他地位不够高,或是觉得他不像个软弱亲王,而被放了回来?随后,好像是被任命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出外募兵……
但现在,历史已经被他这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彻底搅乱!他强硬抵抗,没有与金人虚与委蛇,自然也没有派赵构去当人质。那么,赵构……应该还在城内?
这个念头让赵桓的心跳微微加速。
一个还未经历金营之行、未被任命为大元帅、此刻身陷围城的康王赵构……他会是什么样子?他对自己这个突然变得强势狠辣的兄长,又会是什么态度?
更重要的是,在如今外援断绝、内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赵构……是否是他手中唯一一张,可以打出去的、用来在外围整合力量的牌?
派他出去?让他去组建勤王大军?
这无异于放虎归山!赵桓太清楚赵构的能力和野心了。一旦让他脱离汴京这个牢笼,手握兵权,天高海阔……南宋的剧本,岂不是要提前上演?!
可不派他去,又能派谁?宗室之中,还有谁比他更有能力、更有声望去号召天下兵马?难道真的要坐等城破,大家一起玩完?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一个巨大的赌博!
“陈卿。”赵桓转过身,看向一直恭立在旁的陈过庭。
“臣在。”
“康王……最近在做些什么?”赵桓看似随意地问道。
陈过庭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官家会突然问起这位并不算太受重视的亲王,但他还是立刻回答:“回陛下,康王殿下自围城以来,一直谨守府邸,闭门不出,未曾与朝臣有过多往来,也……也未曾向福宁宫请安。”
哦?闭门不出?未与朝臣往来?甚至……没去巴结太上皇?
这倒是有些出乎赵桓的意料。是明哲保身?还是……在冷眼旁观,等待时机?
“派人,”赵桓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去康王府,就说朕……在皇城司召见他。”
“陛下?!”陈过庭再次一惊,“此时召见康王殿下……是否……”他想说是否不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官家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揣测了。
“去吧。”赵桓摆了摆手,没有解释。
他需要见一见这个九弟。亲眼看一看,如今的赵构,到底是什么样子。也需要……下一招险棋!
……
康王府。
相对于皇宫的奢华和戒备森严,康王府显得低调而安静。但这种安静,在如今兵荒马乱的汴京城里,却透着一股异样的沉稳。
书房内,烛火通明。
年仅十九岁的康王赵构,身着一袭素色锦袍,正临窗而立,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以及远处天边隐约可见的火光和厮杀留下的痕迹。
他的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忧虑。与历史上那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赵佶不同,也与此刻锐气逼人、杀伐果断的兄长赵桓不同,赵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内敛的气质。
“王爷,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身旁,一位须发微白、面容清癯的老者轻声劝道。他是康王府的长史黄潜善。
赵构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城外杀声震天,父兄皆在险境,大厦将倾,孤……如何能安睡?”
黄潜善叹了口气:“官家……官家今日之举,实在是……唉!虽扬了国威,却也彻底断了转圜之路。姚平仲将军又兵败殉国……汴京……危矣!”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悲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