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本《乙巳占》,快速翻到"妖星"篇:"昔年荧惑守心时,曾有西域术士以生人炼傀儡,其术需借月魄之力,每月十五子时......"话音未落,庙外忽然传来更夫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竟是子时三刻!
胡僧癫狂大笑,笛声中混入尖锐的虫鸣。村民们脖颈处的蛛网印记突然蔓延至面颊,皮肤下鼓起蠕蠕而动的包块。王九挥刀砍断扯动村民的"丝线"——那竟是从胡僧笛孔中吹出的透明细丝,触到刀刃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陈玄腰间玉佩光芒大盛,八卦图投影在地上,竟与胡僧的北斗阵相抗。
"破阵需毁其本命灯!"李淳风掷出罗盘击碎左首第一盏灯,灯油泼在婴儿骸骨上,腾起绿色火焰。胡僧惨叫一声,右目突然爆出黑血,蛊虫纷纷钻出,在地上聚成"救我"二字。巧儿手中剪刀已抵住胡僧咽喉,却在此时突然转头,望向李淳风,眼中闪过刹那清明:"先生...救...救大家..."
笛声戛然而止,如同琴弦断裂。村民们集体僵住,如同提线木偶被剪断丝线,纷纷倒地。胡僧趁乱抓起羊皮卷后退,却被王九横刀拦住去路。陈玄扑向巧儿,见她后颈处插着根银簪,簪头雕着朵曼陀罗花——正是三日前失踪的物证。
"他们...不是人..."巧儿咳出黑血,指甲缝里渗着朱砂,"是用...用坟土和着亲人发丝捏的...那个笛声...会勾走三魂六魄..."她忽然抓住陈玄手腕,指甲掐进他皮肉:"快去看土地庙的香炉...里面..."话未说完,瞳孔骤然涣散,后颈印记化作飞灰。
李淳风冲进土地庙,掀开香炉盖子,眼前景象令他握炉的手猛然颤抖——炉中堆着数百枚人牙,每颗牙上都刻着生辰八字,正是落马村村民的乳名。王九踢翻供桌,露出下面直通山神庙的地道,青砖上还沾着新鲜的糯米浆——那是防止傀儡尸变的镇物。
陈玄扶着庙门喘息,忽闻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卯时初刻,平安无事——"他猛然抬头,只见东方既白,桃林中的雾气正缓缓退去,露出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可方才激战中被砍断的傀儡村民,此刻竟都化作了桃树枯枝,唯有地上的人牙和泥人残骸,证明着昨夜的惊悚并非幻梦。
李淳风捡起胡僧遗留的竹笛,发现笛身斑竹上的梵文竟是用蛊虫分泌物写成,译出来赫然是"往生"二字。他望着巧儿逐渐僵硬的手腕,注意到她中指内侧有个茧子——那是常年握笔所致。一个渔家女,为何会有书生才有的握笔茧?
"师父,这胡僧究竟为何要造傀儡村?"陈玄声音发颤,望着满地狼藉。李淳风凝视着东方渐亮的天空,罗盘指针终于归位,却在"坎"位轻轻颤动:"为了逆天改命。你看这些傀儡的生辰八字,都是将死之人。他用《鲁班经》秘术借尸还魂,却不知...人若逆天,必有天谴。"
王九突然指着庙外桃树:"李大人,您看!"只见晨光中,每棵桃树枝干上都浮现出人脸轮廓,树皮裂开处露出暗红纹路,竟与村民后颈的蛛网印记一模一样。陈玄感到后背发凉,忽然想起巧儿最后说的"不是人"——原来这些村民,早已在三个月前的那场瘟疫中死去,如今行走的,不过是被邪术操控的傀儡躯壳。
三人踩着晨露离开落马村时,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陈玄回头望去,只见老妪的竹篮里不知何时又盛满了杏子,青石板上的青苔重新变得翠绿,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场荒诞的噩梦。唯有李淳风袖中罗盘,还在隐隐发烫,指针始终指着山神庙的方向,仿佛那里藏着更大的秘密。
"明日十五。"李淳风低语,"陈玄,去备三牲祭品,我们今夜再访山神庙。王九捕头,请通知长安县衙,让仵作准备好黑狗血和糯米。"他望向天际,只见太白星竟在卯时现身,光芒诡异地拖出三条尾巴,"这场人祸,恐怕只是开端。"
晨雾中,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却不再是《傀儡引》,而是首欢快的《采桑曲》。陈玄浑身寒毛直竖——那是巧儿生前最爱唱的调子,此刻却从她逐渐冷却的喉咙里飘出,混着晨露,散进即将破晓的长安城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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