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楼上,聂长庚捂着腹部上的伤,额前满是冷汗,他半跪着用剑撑起身子,隐忍痛苦。
“你一定要撑住啊......”
顾相思止不住嗓音颤抖,因为聂长庚的脸色实在煞白得吓人。
时擦聂长庚替她挡下致命一刀,才不慎被刺客伤及腹部,她自己手臂上也被暗镖划伤一道。
没想到这个杀手武艺高强,暗中偷袭的本事如此厉害,总是会突然出阴招让人猝不及防,他们两个人都险些敌不过。
而暗星派杀手林月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随后趁着一刀重伤聂长庚之后立刻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顾相思想要扶起聂长庚,可他似乎没什么力气。
她伸手探去对方的伤口,就被浸得满手是血,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伤势竟然这么重!
她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就连自己手臂上的伤也变得麻木,她跑下敌楼,朝楼下外的阿鼠大喊:
“阿鼠!抓刺客!黑衣蒙面,他身上也受了不少伤,顺着血迹找!快,戒严——”
阿鼠一听,整块头皮都发麻了,怎么无缘无故城里就来了刺客?他们的防守明明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显然这是个经验丰富的刺客。
“那帮主呢!”
“快叫大夫来,聂长庚受伤了!”
“好、好好我马上去!”阿鼠更是慌乱了,抵着城墙上大半防守的人立刻去追刺客,跑得比兔子都快。
顾相思又回到敌楼上,发现聂长庚像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长剑也无力再握起。
她忽觉脑中像是有股东西炸开。
匆忙跑去过想要将聂长庚扶起来,“一定要撑住啊,阿鼠已经去叫人了!”
聂长庚喘着粗气,可气息却又虚弱得很,“没事......还能撑......”
顾相思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模样,往常的冰冷木然荡然无存,脸色白得像张纸,痛苦难耐,就像是天上挂着的玉盘被苏爱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整颗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无情蹂躏般的痛。
“诶,你不会死吧......”顾相思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嗓音。
“说不准......”
旧伤未痊又添新伤,光吐出这三个字聂长庚就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靠在顾相思怀里,只觉她身上赤热无比,自己身上却越来越冷。
顾相思眼眶渐渐盈满泪花,“你连战场上都能捡条命回来,每次都化险为夷,这次肯定也能的!”
“可能是最后一次......”
“不会!你别说话了!大夫马上就来了!”
顾相思已经止不住下巴抽动,鼻尖一酸,脸颊缓缓滑落一道暖流,她不自觉抱紧怀中虚弱不堪的聂长庚,热泪一滴滴砸在他胸口。
这是顾相思这辈子为数不多的一次哭泣,她从前觉得哭是一件很显得人懦弱的事,她从不让自己哭。
但是现在,抑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聂长庚感觉自己的前胸快要被她的泪水浸湿,烫得几乎能灼烧掉自己的皮肤。
一滴滴泪宛如化作无数把刀,剜在他的心上,似乎比伤口还要痛。
缓缓抬起手臂,想要为她拭去眼泪。
“哭什么......”
“你管我,姑奶奶想哭就哭!”顾相思试着佯装一副洒脱的模样,来掩盖自己所有的情绪。
聂长庚难得地想要笑她装样子,却无力地变成猛烈咳嗽几声。
“咳咳......刚刚......你没说完的......是什么......”
“什么?”
顾相思脑子已无法思考,满眼只有聂长庚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心里焦急地期盼着阿鼠快点把大夫给带过来。
聂长庚声音越来越往下沉,“就是你刚刚......话没说完......”
她停下抽泣,好好思考他说的话。
自己刚刚说的是什么?
“因为你心悦我,所以担心我,怕我跟着你会受伤害。而我想跟你走,是因为——”
“我也心悦你。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不会离开你......”
顾相思说着,将怀中的聂长庚抱得越来越紧,好像稍微松一些力气他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而聂长庚这次他没有在紧张得浑身僵直,嘴角却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还好在死之前能听到这话。
突然,从城墙下发出几声剧烈的声响。
“咚——咚——”
顾相思即刻警觉起来,这是又开战了?
巨响伴随着猛烈的摇晃,身处敌楼里只觉得地动山摇。
她还来不及去查看到到底是什么回事,又听得从楼梯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快快,薛大夫快点!在这边!”
是阿鼠的声音。
他终于把大夫给带过来了。
薛大夫背着药箱,跟着阿鼠急急忙忙跑到聂长庚身边,给他包扎止血,处理伤口。
阿鼠大喊:“帮主,顾姑娘!王宁带的朝廷军已经在撞城门了!”
顾相思一惊,“开战了?这么快!”
“也不快了,已经卯时了!”
她抬头望了望外边的天色,月亮西沉,天际逐渐泛白,果真快卯时了。
又问:“刺客呢?找到了吗!”
阿鼠看到她满脸泪痕被吓得微微一怔,随即正色道:“在城墙根下找到他的尸体,伤势过重,死了......他手上还有个刺青......”
顾相思点头,“我知道,那是暗星派的人,肯定是魏措派来的。”
她暗暗攥紧拳头,适才与杀手林月交手时她发现,此人并非只冲着聂长庚去,没想到他杀不成聂长庚反倒想杀了自己。
如今她的淳熙公主身份还未暴露,魏措居然胆大妄为到想要刺杀公主!
佞臣,断不可留!
薛大夫给聂长庚暂时做了简单的包扎和止血,又给他服下几粒药丸才吊住一口气。
阿鼠赶紧和薛大夫架起聂长庚,着急道:“我们还是快离开敌楼,王宁他们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音落,聂长庚恢复些许意识后,他捡起地上的剑,缓缓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手臂搭在阿鼠肩头。
他咬紧后槽牙,忍着剧痛站起来,还大喘着粗气。
满眼坚毅且充满肃杀之气,厉声道:“集兵,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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