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安稳度过几十年后,他便可以从他的手中接过这个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小周。
可是好景不长,在皇太子十五岁时,小周爆发了几百年来从未发生的严重瘟疫。
京内境外,无处不是流民的尸体,怨声载道的百姓几乎冲破了京都的大门,天子脚下都尽是受苦受灾的百姓。
天子授意,皇太子亲身临灾区,带出宫中的治疫之方,与无数医者毒师共同探讨,治病救人,一时间成为美谈。
就是在这里,正值少年的皇太子遇见了他首次动心之人。
她是一位医女,在生了疫病的百姓中穿梭来回,手中的药香从未停过。
皇太子到如今还记得这女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下万民,这里才是真正守护的意义。”
于万民疾苦中,有人逆流而上,以治病救人之心渡这天下万民脱离瘟疫之苦,在中了瘟疫之人尽数好转时,悲天悯人的皇太子第一次于药香中见到了众生。
为君者,是为民。
民者,君存之道也。
他懂了,十五年,他终于懂得了身为皇太子的真正意义。
他不是康荣淳,而是小周国唯一的君,他的存在,便就是为了守护小周子民而生。
这芸芸苍生,辛苦劳作者求生,走南闯北者求财,埋头苦读者求学,立于庙堂者求官,众人所求不一,因此付出不同,他们因完成自己的人生志向而恰巧为社稷做出的不同,便凑成了这苍生天下。
而为君者,便是要倾尽所有,让所有人在尘世的密网中寻得独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君者,守护也。
能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尤其是在知晓了那女子是陛下有心安排只为推他真正面对天下苍生时,皇太子反常地不再像此前阿草死时那样情绪激动了。
他只双眼紧闭了一瞬,这一瞬,他将瘟疫之中那抹倩影永久留在了过去。
再睁开眼,他是皇太子。
他的一生注定,要献给无上的家国霸业与自己的子民。
从此,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
淳儿……
不知偶尔午夜梦回时,阿草入梦来轻声唤他时,能否记忆起幼年手中那一抹绿意编织而成的自由。
“淳儿的故事结束了,那你是谁呢?”
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响在耳边,薛常景感觉头目欲裂,脑中仿佛有些什么东西要直接炸开一般,待他挣扎片刻后睁开眼,眼前是一团黑影拼凑而成的人形,他正坐在他的身前,没有脸,可是薛常景却觉得他仿佛在笑。
“你是谁?”薛常景眼神微挑,十分警惕。
那团黑影笑着,在薛常景诧异的目光中变幻出记忆中稚童的脸:“你还认得他吗?”
薛常景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平白地后退了两步,脸上尽是震惊之色,摇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那黑影又变回无脸,一步步逼近:“或许你不记得阿草了……”直到距离薛常景不到五分距离,他全黑的脸在此刻变幻成了一抹清丽温婉的女子,“那她呢?你也不认得吗?”
薛常景彻底崩溃了,他跌坐在地上,声音颤抖着,不敢再看。
黑影发出阵阵狂妄的笑声,仿佛面前颓废坐着的人是他最好的取乐之法。
“你若愿意,可与我在此逍遥快活。”
此话的声音甚是熟悉,薛常景有些呆滞的目光抬头看去,姜离竟然出现在了眼前,她笑着向他走来。
对,对了,他此前与姜离,宁凌周一同闯了金国的秘林,他们三个是在一起的。
回忆之际,姜离已经缓缓来到他身边蹲下,杏仁眼中波光流转,看得薛常景心中一愣,有些微怔,猛地便落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中。
姜离……竟然将他抱住了。
隔着衣料,薛常景甚至可以感觉到姜离的滑嫩肌肤,她的心跳有力地在胸腔内跳动,似在无声安慰着失控的他。
“常景哥哥,你可愿意,在这里陪我?”
娇滴滴的姜离,是薛常景从未接触过的情动,既未接触过,那怎会抵得住诱惑?
他就要答应她了。
长出一口气,无赖地靠在她怀中,餍足嗅着她怀中的味道。
“那你不管宁凌周了么?”
他听见姜离在他头顶上方回答道:“管他作甚,他现如今不知在哪里逍遥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发出这笑声的并非姜离,也并非黑影,而是突然将姜离推向一边的薛常景。
他手拿着扇子,在一边捶地狂笑:“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敢来诱惑你小爷我?”
那“姜离”重新变回一团黑影,薛常景从那黑影的“脸”上似乎能看得出他的惊愕,困惑,不解。
薛常景登时收了大笑,很是潇洒风流地“唰”一声将手中的折扇甩开,帅气地嫌弃着:“你这些幻象是用了什么毒?这等下三滥的技法也敢在你爷爷我身上使?”
“不想活了么?”
话至此处,只见薛常景一收此前不正经的模样,他的桃花眼现在没有柔情似水,只有看到猎物的兴奋和嗜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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