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西三所密室的炭盆即将燃尽,婉儿对着半面碎镜粘贴残图,父亲的咳嗽声从暗格后传来,混着羊皮纸翻动的窸窣。自周嬷嬷在浣衣局后巷被东厂拖走,他们便再没见过活口,唯有案头的碎瓷片、褪色道袍与半幅残图,在油灯下泛着冷光。
"玄真子的道袍纹样,与陈墨的黑袍暗纹一致。" 父亲忽然从暗格钻出,手中捧着卷虫蛀的《万历宫闱录》,页脚朱砂批注已模糊,"这里记着,万历十九年冬至,太后宣玄真子入慈宁宫,特许他在玄灵观开炉,炉址就在如今的..." 他指尖划过泛黄纸页,突然顿在 "摄魂" 二字上,"果然与地宫账册呼应。"
婉儿放下胶水,望着父亲愈发苍白的脸:"孙嬷嬷说道士失踪前,端妃曾见过丹炉里有人影,而周嬷嬷的道袍袖口..." 她举起那件洗得发白的月白羽衣,破损处露出的云雷纹银线,与陈墨那日甩出的银链如出一辙,"或许玄真子根本没失踪,只是换了身份。"
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从宫墙外传,父亲突然按住她的手,将《万历宫闱录》翻到夹着枯叶的一页:"这里有张残图,画的是玄真子的丹炉方位,与地宫壁画上的摄魂丹炉分毫不差。" 他的指尖划过图中道士的袖口,那里用极小的朱砂笔描着断刃状朱砂痣,"当年太医院的徐记药册,也在相同位置记过这种标记。"
寅时三刻,婉儿揣着残图潜入司礼监档案库。陈年樟木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她借着月光避开巡夜的狸奴,在标着 "万历朝杂记" 的樟木箱里,翻出半幅绢画 —— 月白羽衣上绣满云雷纹,腰间悬着的玉牌刻着双鹤纹,却被云雷纹银链缠了三圈,正是陈墨那日在丹炉群露出的玉牌。
" 娘可是找
这个?
沙哑的声音惊得婉儿转身,墙角阴影里坐着个老太监,手里摩挲着串褪色的云雷纹念珠。他面上有道从眉骨贯至下颌的疤痕,却在看见婉儿腰间的双鹤纹荷包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老奴曾是玄灵观的香火道人,那年道士失踪后,这念珠就再没燃过香。"
婉儿屏住呼吸,发现老太监掌心的灼伤疤痕,与父亲和陈墨的一模一样。"公公可记得道士的模样?" 她递出碎瓷片,上面的 "摄魂" 二字在月光下泛着血光。老太监颤巍巍地接过,念珠突然散落:"他总戴着白玉面具,只露出下巴上的朱砂痣,红得像刚剜了块肉..."
更声渐近,老太监突然将她推向暗格:"腊月廿三子时,玄灵观地宫第三根石柱会显影,那是当年贤王... 咳咳..." 他的咳嗽声被巡夜的灯笼红光打断,婉儿钻进暗格的瞬间,看见老太监被缇骑拖走时,手中紧攥着的,正是那半幅绣着双鹤纹的道袍残片。
回到西三所,父亲正在石案上比对《万历宫闱录》与地宫账册,发现两者都在 "戊申年秋" 条目下画了红圈。"玄真子的炼丹术," 他用银针挑起道袍残片,银线在火光下显出血字,"根本就是东厂摄魂丹的前身,而他本人,很可能就是陈墨的师父。"
婉儿展开从档案库偷出的绢画,发现道士袖口的云雷纹里,竟用金粉描着极小的 "陈" 字 —— 与父亲账册里陈墨的签名笔锋一致。她忽然想起周嬷嬷临终前塞给她的琉璃瓶,瓶底的双鹤绕云雷纹,正是绢画中道士玉牌的纹样。
"看这里。" 父亲指着绢画边角的朱砂小楷,"玄真子,陈姓,名墨,字玄真,万历十七年入道,师从..."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师从你外祖,太医院判徐大人。"
婉儿只觉一阵眩晕,终于明白为何陈墨对徐家行踪了如指掌,为何他的灼伤疤痕与父亲相同 —— 这个二十年前受外祖教导的弟子,竟背叛师门,将五石散配方卖给东厂,换得道号玄真子,在宫里大兴邪术。
更漏声中,婉儿摸出母亲的琉璃珠,对着绢画转动,珠内突然映出个戴白玉面具的身影,正在玄灵观丹炉前撒朱砂。那动作,那袖口的云雷纹,与她在地道里看见的陈墨分毫不差。
"腊月廿三,玄灵观地宫显影。" 父亲将绢画与残图拼合,发现两者竟能连成完整的摄魂丹炉图,"当年贤王就是发现了这个,才被构陷谋反。陈墨他们,既要炼毒操控皇室,又要斩草除根,除掉所有知情人。"
窗外传来巡城兵马司的马蹄声,婉儿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想起老太监说的 "第三根石柱显影"。她将绢画塞进衣襟,摸向袖中沈砚给的双鹤纹玉扣:"今晚就去玄灵观,不管陈墨是不是玄真子,只要找到显影,就能揭开他的真面目。"
父亲刚要说话,密室顶部突然传来瓦片轻响,沈砚的声音从通气孔漏下:"东厂今晚要彻查西三所,带上传家宝,从井道走!" 话音未落,通气孔传来刀剑相击的脆响,沈砚的佩剑突然坠入密室,剑柄上的双鹤纹染着鲜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