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的雪断断续续下了整宿,婉儿踩着未及清扫的积雪穿过神武门,袖中银凤令牌被体温焐得微暖。昨夜在玄武池冰面发现的海东青玉佩残片上,刻着极小的 "羽林卫左统领" 字样,此刻正与她掌心的汗渍粘在一处,像块烧红的炭。
卯初时分的羽林卫值房飘着椒茶香气,婉儿隔着雕花槅扇,看见新任左统领陈怀瑾正在校阅名册。此人上月才从辽东调回,生得剑眉星目,腰佩的双鹤纹银扣与她在庆哥儿衣领发现的线头分毫不差 —— 正是那日在咸福宫墙后听见的辽东口音主人。
"陈统领昨夜可曾去过玄武池?" 她忽然推门而入,目光扫过对方案头摊开的《水龙吟》,书页间夹着片莎草纸,边缘画着与翊坤宫妆匣暗格相同的寒鸦纹。
陈怀瑾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化作温和笑意:"淑仪姑娘说笑了,昨夜戌初便在值房备班,名册上有全体弟兄的画押。" 他指节敲了敲案头的羊皮册,袖口滑落处,露出半截缠着艾草香的护腕 —— 与宁王府暗卫的薰香配方一模一样。
婉儿佯装翻看名册,指尖划过陈怀瑾的名字,注意到他入职日期正是宁王余党首次在京城现身的日子。值房墙角立着柄玄铁剑,剑鞘纹路与玄武池冰下打捞的水鬼营兵器如出一辙,剑柄处缠着的红绳,竟和小顺临死前扯断的汗巾同色。
"听闻统领在辽东时,曾剿灭过三股马贼?" 她忽然指着对方护腕上的艾草,"这味道倒像极了辽东山里的止血草,与太医院的安神香配伍不同呢。"
陈怀瑾的瞳孔骤然收缩,转瞬又笑道:"淑仪好见识,辽东苦寒,弟兄们常用艾草防蛇虫。" 他起身倒茶时,靴底蹭过地砖的纹路,正是那日在翊坤宫廊下发现的男子官靴印。
午后回到撷芳殿,父亲正在比对羽林卫调令,见她袖中露出的护腕碎布,苍老的手指突然顿住:"这是辽东狼卫的制式护腕,三年前泉州港海战,敌方首领便戴着这个。" 他翻开泛黄的卷宗,画着海东青的密信旁,果然贴着半幅护腕残片。
婉儿将陈怀瑾案头的《水龙吟》复印件铺在桌上,发现书页间的莎草纸暗纹,竟与玄武池水脉图完全吻合。更触目惊心的是,书末某页用针刺出密点,连起来正是紫禁城的排水系统图,玄武池位置被标着三颗寒鸦 —— 宁王余党的三级密令标记。
"他是宁王当年的亲卫统领。" 李大人忽然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尚仪局腰牌,"三年前诈死,如今借着羽林卫调令重回京城,难怪能避开所有盘查。"
子夜,婉儿换上羽林卫的巡夜服,跟着陈怀瑾的灯笼影子穿过西六宫。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看见对方在景仁宫后巷停住,对着斑驳的宫墙连敲五下 —— 正是宁王余党 "五雷阵" 的暗号。
墙缝里伸出的手戴着玄色鹿皮手套,与那日在咸福宫交接包裹的一模一样。陈怀瑾递出个檀木匣,婉儿借着宫灯微光,看见匣面刻着的双鹤纹里,藏着极小的海东青 —— 两种图腾重叠,正是当年宁王私铸的调兵符样式。
"东西何时运出?" 陈怀瑾压低声音,辽东口音比白日重了三分,"尚仪局那丫头盯着水脉图不放,得赶在立春前让货船出渤海湾。"
墙后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婉儿注意到陈怀瑾腰间玉佩轻晃,露出背面刻着的 "羽" 字暗记 —— 与玄武池冰下尸体的腰牌标记完全一致。她攥紧袖中柳叶镖,却在听见 "货船" 二字时猛地警醒:宁王余党要借宫墙水脉运出的,恐怕不是硝磺,而是能炸开城门的震天雷。
"陈统领当心,墙根有积雪。" 她故意踩响枯枝,转身时灯笼照亮对方震惊的脸。陈怀瑾手按剑柄的瞬间,看见她胸前若隐若现的银凤令牌穗子,瞳孔骤缩如针。
"原来是淑仪姑娘。" 他很快恢复镇定,指尖摩挲着剑柄红绳,"在下不过是替宫里采办些辽东特产,姑娘莫要误会。"
婉儿望着他身后慢慢闭合的墙缝,笑道:"采办特产需要用狼卫护腕、海东青密令,还有宁王私铸的调兵符?" 她晃了晃手中的《水龙吟》复印件,"昨夜玄武池捞出的震天雷引信,可与统领案头的硝磺配方一模一样呢。"
陈怀瑾的脸色瞬间铁青,剑鞘 "呛啷" 出鞘三寸。婉儿早有防备,反手甩出银哨,远处立即传来羽林卫的马蹄声。她后退半步,袖中滑出从他值房取得的护腕残片,与墙上暗门的铁环纹路严丝合缝。
"你以为换了身份,改了口音,就能瞒过尚仪局?" 她盯着对方耳后即将剥落的朱砂,"真正的陈怀瑾,耳后该有三颗痣,而你 ——" 指尖骤然点向他耳后,果然揭下片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底下狰狞的刀疤,"是宁王亲卫营的 ' 海东青 ',赵破虏。"
雪片突然大了起来,赵破虏的刀疤在灯笼下泛着青白。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里带着辽东狼嚎般的狠戾:"算你厉害,可就算抓了我,玄武池的水脉图早已送出宫 ——" 话未说完,突然甩袖射出三枚透骨钉,借着雪雾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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