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具棺木的铜扣在陈雪指尖崩开时,发出细不可闻的 "咔嗒" 声,像极了父亲实验室里试剂瓶软木塞弹开的脆响。棺中铺着靛蓝缎面,西洋怀表静静躺在中央,表链上缠绕着半支枯萎的冰兰 —— 正是母亲棺中那件夹袄暗袋里掉出的干花。怀表下方压着的羊皮卷轴边角泛着焦黑,封皮上烫金的 "玄冰秘卷" 四字在冰镯微光下忽明忽暗。
她的指尖在接触怀表的瞬间刺痛,表盖内侧的星图突然浮现出血色纹路,与祭坛地面的北斗阵完美重合。当掀开秘卷时,陈旧羊皮纸特有的霉味混着一丝消毒水气息钻入鼻腔,陈雪浑身一颤 —— 这是父亲临终前病房里萦绕的味道。第一页手绘的怀表分解图旁,用蝇头小楷写着:"光绪二十五年,造办处匠人陈明德奉命改制英国进贡怀表,内刻北斗七煞阵,以玄冰阁圣女血祭启阵。"
烛火在穿堂风里剧烈摇晃,陈雪看见祖父的名字时,眼前闪过父亲账本里夹着的老照片:穿长衫的中年人站在西洋器械前,袖口露出的正是秘卷上描绘的北斗纹身。秘卷第三页贴着半张泛黄的圣旨残片,朱笔圈住的 "玄冰阁圣女雪氏" 几个字让她喉间发紧 —— 那是母亲的闺名,也是冰镯内侧刻着的 "雪娘" 由来。
"宣统元年,圣女雪氏接懿旨监视怀表下落,却与留洋归国的化学家陈启元私定终身。" 字迹在 "私定终身" 处晕开墨团,仿佛书写者曾在此处停留许久,"太医院察觉圣女血脉异动,戊戌年渗入玄冰阁的砒霜信正是圈套,逼她在 ' 血祭七棺 ' 与' 灭族之祸 ' 间抉择......"
陈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秘卷中夹着的半幅婚书飘落 —— 正是父母从未提起过的结婚照背面,父亲用英文写着 "致我的北极星"。她终于明白为何母亲棺中只有空衣,为何父亲实验室的培养皿总凝结着冰纹,那些被烧毁的日记残页里,反复出现的 "星图血契 替身术",原是百年前就定下的宿命。
羊皮纸在翻到末页时发出脆响,陈雪的眼泪突然砸在晕染的墨迹上。父亲的字迹比平时歪斜许多,墨水中混着暗红斑点,分明是掺了血泪:"雪雪,当你翻开这本秘卷时,我大概已经去陪你母亲了。七棺里镇着的不是亡魂,是玄冰阁历代圣女为护国祚埋下的 ' 替命星 '。你祖父当年在怀表刻下的玄冰纹,其实是把陈家血脉锁进了北斗阵......"
她的视线模糊在 "处决" 二字上,秘卷里夹着的老报纸残片飘落:"民国十七年,玄冰阁余党于西直门外处决一名女子,罪名为 ' 私通洋人,泄露皇室秘辛 '。" 照片上的女子侧影与母亲梳妆匣里的旧照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她腕间的冰镯裂成两半,像极了陈雪十岁那年摔碎又被父亲粘好的模样。
地宫深处传来石墙崩塌的闷响,陈雪突然在秘卷夹层发现祖父的绝笔信:"明德公叩首,吾孙启元:怀表星图实乃双刃剑,既能锁魂亦能改命。你母用圣女血重刻阵眼那日,北斗七星偏移方位,七棺里的替身魂已与陈家血脉相连......" 信纸背面画着完整的星图,七个星位分别标着肃顺、维新派、以及陈家三代人的生辰八字。
冰镯突然发出蜂鸣,陈雪看见怀表指针指向子时三刻,祭坛地面的血色纹路开始逆向流转。秘卷末页父亲的字迹突然浮现新的痕迹,像是用冰镯尖刻上去的:"雪雪,第七棺里的少女是二十年前景山观星时的你,玄冰阁用替身术保住了你的命 —— 但真正的血契,从来都在你自己掌心。"
她猛地抬头,看见第七具棺木里的校服少女不知何时坐起,左腕内侧的疤痕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冰镯同纹的北斗印记。地宫穹顶的星图浮雕开始崩塌,却在碎石雨中清晰映出母亲临终前的微笑 —— 那个总在午夜咳血的女人,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就用圣女之血,为她在七棺里换了半条命。
怀表在此时发出清越的报时声,陈雪终于读懂父亲最后那句:"七棺之秘,终有大白之日"—— 所谓护国安民的血契,不过是皇室与玄冰阁设下的局,而陈家三代人用血泪绣成的,从来不是阵眼,而是让星辰归位的钥匙。她握紧冰镯,任鲜血滴在怀表星图上,这次,她要自己决定北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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