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婵忽然心头一紧,莫名地看向赵无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背对着众人,长发凌乱、身躯笔直的灰衣青年,那一刻,眼神透出的温和与深邃,竟让她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她喃喃一句,声音极轻,她脑海中浮现出某个遥远的片段——
幼时她刚逃出‘林家’,拜入玄武门那年,年纪不过七八岁,一进门就被分配进杂役院。
有一天,天还未亮,院中来了个穿着破布衣裳的老头,一只手似乎只有四个指头,他手里捧着个纸袋,笑眯眯地蹲在柴房门口。
“我这里有糖,要不要吃啊?”
年幼的杂役们好奇地围上去,那个老头一个个递过去,手掌干瘦,动作笨拙,却满是耐心。
他们只当是哪个疯老头,也没多想。那糖不甜,有点涩,但热乎乎的,好像能暖到心里去。
等糖发完了,那老头却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眼里浮现出一丝淡淡的遗憾,口中似是呢喃:
“……还是没有根。”
那一刻他们没听懂,以为是疯话。
可在往后的许多年里,她在玄武门修行路上,每当陷入困境、彷徨迷失,总会不经意地在某个角落、某个山道,看到那个不起眼的老头,手里拎着扫帚,在扫落叶。
偶尔也会说上一句:
“练剑如做人,先稳心,再稳剑。”
“越是急,就越要慢。”
“有些事,不是你赢了才值,而是你守住了它,它才不会输。”
那时候她年幼,听不明白。
可现在回想起来——
林月婵的心脏猛地一紧, 她突然意识到,那些她以为自己靠着“天赋”“意志”走出的路,可能从一开始,就有人默默守着、引着、护着……
林月婵自语的声音极低,仿佛是在和自己说话,却让胡玉龙眼皮一跳。
片刻沉默,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幕极其模糊的画面——
那是他还在杂役,刚被破格收入内门候选时,第一次夜练失败,满身伤痕地跌坐在后山石阶上,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不知道为何总是比不过那些同期天骄。
就在他心绪最乱时,一个拎着扫帚的老头从山道上经过,步履缓慢,像个再普通不过的杂役。
那老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多问什么,只是丢了一句:
“比别人快不算真本事,能慢下来,把每一剑都砍到骨子里的人,才是真正的剑修。”
胡玉龙当时没搭理,只以为是哪个老头多嘴。
可第二天再练,竟鬼使神差地照着那句话慢了下来,结果——那一夜,他成功破境。
再后来,路上遇到几次,那老头总会说些看似啰嗦又没头没尾的话:
“剑,要有人味。”
“你是撑得住百年苦的孩子,可惜——太拧了。”
“有空,就看看天。路长着呢。”
这些话,他从未放在心上。
他以为自己这一身实力,都是靠自己修出来的,是自己咬牙一点点拼出来的。
可现在……
他看着前方那个以灵气飞遁的青年,身影早已与记忆中的那个扫地老人重合。
不是很像,而是完全重合。
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哽。
一个凡人最尊重的前辈师兄、最敬畏的大人物,原来从他们年幼时,就已经在守着他们,只是不曾以“高人”的身份出现过。
也许他从来就不想以什么仙人之姿现身。
他只是个老赵。
是他们师门最低微,却最重要的——老赵。
……
就在疾驰途中,众人心思复杂之时。
陆凡依旧低头木然,灰袍随风翻动,神情痴傻如旧。
可就在这一刻,他耳畔,却响起一道极轻的声音。
没有人说话,但那声音清晰入骨,仿佛直接传入识海深处。
是方秋——
不,是赵无涯的声音。
“玄武门禁地内,有一物,成型还需三年,可助你离开汉国。”
“执法堂那群蛀虫已经察觉,正试图探寻其秘密,但他们没有灵气,进不去。”
“若我死了,强敌再来……你可暂避,藏匿于世。”
“待三年后,入禁地,去找那物,离开此地。”
“强大之后,再回来——替我报仇。”
这一刻,陆凡的神识深海微微震荡,一缕几近被封印的清明悄然浮现。
他没有说话,也无法回应。
但他记住了每一个字。
——清楚得像是烙在骨血里一样。
就在这时——
天边忽然浮现出一道黑影。
那是一名老者,身形佝偻,白发披肩,脚步看似迟缓,却每一步踏出都如同缩地成寸,仅数息间,便跨越千丈,出现在众人不远之处。
他的衣袍宽大,泛着陈旧的宫纹,眼中藏着一抹不属于人间的死寂与凌厉。
寒风似乎在他靠近的瞬间,骤然沉寂。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心头一紧,仿佛血液都凝固了半瞬。
赵无涯静静转身,看着那老者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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