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霜在一旁见了,竟也一怔。
那笑意太轻了,可她却莫名被触动。
——从天幕林回来后,她从未见陆凡笑过。
不是冷,不是讥,不是胜利者俯瞰的高傲之笑。
只是……真的放松了。
他抬手将三枚丹丸收入玉瓶,拇指在瓶口轻轻摩挲。
那一刻,他眼中的疲惫、专注与冷静,终于都稍微松动了一分。
柳凝霜轻声开口:“……这算是主人第十一炉吧?”
陆凡点头:“第十一炉,第一个成丹。”
“那主人之前十次失败,都是故意让我觉得你不擅长炼丹?”
陆凡淡淡道:“十次是真的不会。”
她轻笑了一声:“那这次,是学会了?”
“这次是……碰上了。”
“……”
她看着他一脸认真地承认“是碰上的”,忽然有点想笑,又觉得说不出口。
这一刻,她甚至不想再称他“主人”了。
因为这个站在炉前、手里握着黑色玉瓶的少年——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修行者。
不是仙人,不是天骄,不是天命之子。
只是一个凭借意志、靠失败攒路,一步步走上来的修士。
她收敛心思,默默坐下。
陆凡低头记下这第十一条记录:
“第十一炉,炼成凝气丹三枚。火候:中。顺序:定→聚→朱。灵力:二成,不过推,稳控引导。”
他写得极慢。
一笔一划,都像刻在某种无形的碑上。
——那是他的修行碑。
夜风拂过,地火温热,炉火不灭。
柳凝霜吞下一枚丹丸,闭目感应。
陆凡则再次开始准备下一炉。
三颗成丹,不够。
他还有很多失败要走,还有很多“第十二炉”,还有很多除了凝气丹之外的其他丹药。
……
丙字七号峰。
曾经的毒瘴废弃之地,如今地脉微动,炉火不息,昼夜不止。
陆凡废寝忘食。
他不曾修炼,只专注炼丹。
每一炉火,皆由神识掌控;每一味药,都要亲自称量打磨。白日制丹,夜晚记录,不知疲惫,也不知寒暑。
地火在山腹之下持续燃烧,炉鼎前,少年的身影被拉得极长。
一炉接一炉的失败与成功之间,他的动作愈发稳定。
柳凝霜则坐于不远处,眉心微闭,气息内敛。
她已连续服下五枚凝气丹,在灵气断绝之地仍能迅速推进修为。
金气沿着识海流转,如细光在经脉深处一寸寸打磨神魂。
她感受到体内灵根与天地若有若无的微妙共鸣,金色流转间,仿佛听见某种古老的钟鸣,恍若窥见天穹之上的一缕缝隙。
凝气第二层——即将抵达。
正午。
山脚处,一道藕荷色身影悄然而至。
林月婵站在七号峰下,抬头望着那处简陋的石屋。
山风带来细微的药香。
还有时而传出的——
“轰!”
是丹炉炸裂的声音。
她听门中弟子私语,说陆凡已经回到七号峰已有数日,日日都有爆响传出,似乎在修炼某种异术。
她起初并未在意。
可今晨听闻柳凝霜似乎也在丙字七号峰——心中却忽然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于是便来了,无视宗门‘丙字七号峰禁止通行’的禁令。
她悄然攀上山腰,立于旧道后侧的一株古松下,望向那片残破的旧屋。
丹炉轰响又起,药香弥漫。
而院中那道熟悉的少年身影,正盘膝坐在地火前,目不斜视。
一身灰衣,灵草旋转,火焰受控,神情沉静如石。
他……在炼丹?
林月婵不禁一怔。
这就是仙家的炼丹术?
她站在林中,隔着一段距离悄悄看着。
视线轻轻移开,不远处的另一道身影映入眼中。
她一愣。
果然是那是个少女,素衣而坐,神情宁定。
柳凝霜。
她面朝丹炉,盘膝不动,眉心却有一道金光正缓缓浮现,整个人沐浴在一道金气流转之中。
那金气从她识海涌出,在头顶微微旋转,如同一枚细小的金色星轮。
灵息清澈,气机绵长。
那是……和聆风、陆凡相同的金气?!
林月婵猛地怔住。
在大牛山的时候,自己也曾苦修陆凡无意识写下的窥天诀,虽自认勤奋刻苦,却始终卡在第一层,神识无法稳定观象,无法入门。
但眼前这个少女……
竟已金气绕顶,几欲凝形?林月婵只觉心口微微发凉。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密地寒潭之畔,陆凡为她强压寒毒时那一夜。
那少年看起来呆呆的。
自己问他叫什么,他说自己叫陆凡,凡人的凡。
她那时说:“以后每日来为我施针。”
又想到大牛山归来后,少女曾轻笑着说:“公子他……对我,可比对任何人都亲近得多。”
当时她嗤之以鼻,只当是玩笑。
可如今……
她站在这里,看着二人一坐一炼,一前一后,气机互不打扰,却仿佛极为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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