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重新坐回原地,吐出一口浊气,将丹药缓缓含入口中。
灵力如火山喷涌,凡灵根如山脉震荡,黑灵根如幽渊咆哮,两种完全不同的灵气在他体内激烈碰撞!
骨骼炸裂般的剧痛传来,经脉在灵气冲刷下膨胀、撕裂、再重构。
他一动不动,仿佛被死死钉在了原地。
黑气从皮肤毛孔逸出,金光从眉心闪动,一明一暗,两道灵根竟在此刻形成初步“共鸣”。
他身体如火中煅铁,不断抽搐,灵魂一度濒临脱壳。那数百冤魂在体内震荡,几欲反噬。他却强行以神识镇压,一寸一寸逼退——
——再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
某处茶馆。
檐下风铃轻响,茶馆内人声鼎沸,说书先生正拍着醒木,眉飞色舞:
“陆凡者,乃魔头也!一身血衣,踏鬼骨而行,魂煞缠身,手可招魂,目能摄魄!”
“镇武司三军皆败,他却毫发无损,说那人不是魔?怕是连地狱都不敢收他!”
一番话,引得众人惊呼连连,纷纷点头。
“啧,真是妖孽一条。”
“早说玄武门出事,他脱不了干系!”
“这等人,怎能不杀?”
人群之中,一道微弱的茶盏轻响,瓷面与桌沿接触,仿佛一根羽毛落在水面,却惊起一层微波。
温月坐在角落,神色平静,面色清白,眉间一点朱砂微微发暗。
她轻轻放下茶盏,抬起头,声音清澈:
“你们亲眼见过他吗?”
说书人一愣,还未来及回应,一旁便有人出声打趣:
“哟,小姑娘,你莫不是那魔头的旧识?”
“这茶馆是说书的地方,不是你家祖坟,别当真。”
“再说了,那魔头行事如妖,你若是替他说话,小心惹祸上身。”
众人哄笑,目光却已多了几分警惕。
温月不言,只是静静站起,淡淡道:
“他不是魔。”
“你们说他踏尸山、引鬼兵……可那尸,是谁杀的?那鬼,是谁逼出来的?”
“你们见他召魂,却没看见他流血。”
“你们听他说鬼语,却不知他说过‘不想杀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透彻。
一瞬间,茶馆仿佛安静了半拍。
可很快,又有冷笑响起:
“都说魔头最会迷惑人心,你瞧,她就是被迷了心窍。”
“说不定早就跟他是一伙的。”
“姑娘模样虽好,脑子却糊涂,仙人要斩他,自有道理。”
“魔不魔的,朝廷都说了,还能有错?”
话语如刀,层层扎来。
温月静静看着他们。
一张张陌生的脸,热热闹闹地聚集在一起喊着正义,却没人真的去查过真相。
她唇角动了动,终究没再开口。
——她明白了。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一哄而上的正义。
只缺一个,愿意停下来问“为什么”的人。
她低头,将盏中凉茶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披风微扬,眉目平静,眼底却藏着无法掩盖的痛意。
她喜欢过那个少年。
他笨拙、沉默,却在天幕林中里,扶了她一把。
如今,那少年成了“魔头”。
而所有人,都在喊着,要他死。
——她想替他说句话。
可她也终于明白了——
一个人的声音,太轻了,轻得连尘埃都不如。
……
大牛山。
小村三面环林,一条溪水蜿蜒而过,水声潺潺,草色盈盈,十里外看不见一砖一瓦的城墙痕迹。
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地、放牛、酿酒、讲闲话,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可最近,空气都变了。
最先传来消息的是赶集归来的张三。
他挑着担子回村,脸色古怪。有人问他,怎么了。他却迟疑许久,只丢下一句话:
“咱大牛山的那个娃娃……陆凡,好像成魔头了。”
众人一笑置之。
“你说啥胡话?”
“陆家那小子,从小就安分,虽说去了玄武门,可那是习武的地儿,不是杀人的。”
“咱村里走出去的孩子,怎么会是魔?”
笑声中掺杂着些许骄傲与不信。
可第二日,又有人从外头回来,说看到了皇榜。
三日后,镇上茶铺开始发“魔头图录”,印着一个血衣少年的画像,面目模糊,却写了个名字——陆凡。
“此人为魔头,操控鬼魂,残害宗门,欲乱天下,望群英共诛之。”
老猎人咽下旱烟,说不出话来。
再往后,镇武司的征兵榜贴到了村口,尽管还没有强征,却已将“魔头陆凡”为祸一事说得绘声绘色。
村人不信,但也开始避开陆家。
小孩子哭闹时,大人不再骂“再闹就打你”,而是说:“你再闹,陆凡魔头来抓你!”
孩子们顿时止哭,大人却一脸尴尬。
不知谁最先起头,但没人阻止。
……
陆母挑水回来,发现水井旁没人再让她插队。
村口的狗不再朝她摇尾巴。
往日常来串门的张嫂这几日也不见了。
再过几天,她去镇上买油盐,被店家支支吾吾地多收了三文,理由是:“魔头家里不吉利。”
陆父嘴笨,拿着锄头锄草,谁骂他都不说话,只是晚饭吃得更少了。
他不是不懂,是不愿信。
他们的儿子,那个三岁走路、八岁帮忙家里干农活、十三岁一个人进玄武门的儿子,会是魔头?
而家中两个最难过的,是陆凡的弟弟陆青、妹妹陆果。
陆青今年才十二,被村里的几个孩子当众推倒,说:“你哥是魔头,你是不是也能叫鬼出来吃人?”
陆果更小些,只知道村里没人跟她玩了,最好的朋友背着她说:“她哥哥会吃人。”
她跑回家,躲进灶间,抱着柴火哽咽。
陆母抱着她,满脸茫然,不知错在哪。
那一夜,陆父坐在屋檐下,望着远山叹气,问了陆母一句:
“咱家凡儿……真的是坏人吗?”
陆母没回话,只是轻轻擦着陆果眼角的泪,声音轻微:
“我不信。他小时候,连蚂蚁都不愿踩。”
风吹过,屋檐下挂着的干鱼哗啦啦作响。
一家人坐在堂屋里,沉默无声。
屋外传来夜鸟的鸣叫,像在遥远的地方,谁在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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