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的夏日闷热难当,蝉鸣声刺得人耳膜生疼。王凌站在刺史府正堂内,汗水浸透了里衣,却仍挺直腰背,纹丝不动。堂下跪着从洛阳来的使者,双手高举着一道明黄诏书,绢帛上绣着的龙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王公,这是太傅亲笔所书的诏令。"使者声音发颤,"加封您为太尉,请即刻启程回京赴任。"
王凌没有立即接诏。他眯起浑浊的老眼,望向堂外刺目的阳光。就在昨日,他的心腹快马加鞭送来密报——楚王曹彪在寿春意外落水身亡。这消息来得太过蹊跷,蹊跷得让他这个历经三朝的老臣都感到脊背发凉。
"老臣..."王凌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多谢太傅厚爱。"
他接过诏书,手指微微发抖。展开一看,字迹工整秀丽,盖着鲜红的玉玺。这诏书表面上看是加官进爵,实则是一道催命符啊!王凌心中冷笑,司马懿这是要把他调离淮南,断他根基。
使者见他迟迟不语,小心翼翼道:"王公何时启程?下官好回去复命。"
王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花白的胡须颤抖不止。他扶着案几,仿佛随时会倒下。"天使见谅..."他喘息着说,"老朽虽年近八十,却仍贪恋功名。太尉之位,实在愧不敢当啊。"
使者面露难色:"这...这是朝廷恩典..."
"请天使转告太傅。"王凌突然挺直腰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念在当年共事的情分上,容老朽在这淮南终老吧。老朽别无所求,只愿为朝廷守好这东南门户。"
使者额头渗出冷汗。他听出了话中深意——这是拒不奉诏啊!但面对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他竟不敢强行宣读诏令。
"王公...这..."使者结结巴巴地说,"下官实在难以复命啊..."
王凌忽然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天使尽管如实禀报便是。太傅...会明白的。"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堂内陷入死寂。连聒噪的蝉鸣似乎都停了下来。使者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明明是盛夏,却如坠冰窟。他偷偷抬眼,只见王凌佝偻的背影映在墙上,竟显得异常高大。
"下官...告退。"使者最终躬身行礼,倒退着退出大堂。
王凌独自站在堂中,手中诏书突然变得重若千钧。他慢慢踱到案前,将诏书轻轻放下,仿佛那是什么毒物。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树枝上,发出刺耳的叫声。
"父亲!这诏书万万接不得啊!"
王明山"砰"的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茶水溅湿了竹简。他年约三十,面容刚毅,此刻却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王凌缓缓抚摸着那卷明黄色的诏书,手指在"太尉"二字上反复摩挲。诏书上的墨迹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可在他眼中却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
"父亲昨日才得知楚王落水的'意外',今日司马懿的诏书就到了淮南,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王飞枭年方二十有五,性子比兄长更为急躁,此刻在厅中来回踱步,靴子踩得地板咚咚作响。
王凌终于抬起头,花白的眉毛下,一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你们以为老夫看不透司马懿的用心?"他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这诏书分明是要取我性命!"
厅内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如同此刻动荡的时局。
"那父亲为何还要推辞?不如..."王明山压低声音,做了个挥刀的手势。
王凌摇摇头,苦笑道:"老夫与司马懿相识数十载,深知此人用兵如神。若贸然起兵,胜算几何?"
"可司马懿连洛水之誓都能背弃,还会在乎与父亲的旧情吗?"王飞枭急道,年轻的面庞因愤怒而扭曲,"楚王已死,下一个就是我们王家了!"
王凌长叹一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寿春城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却照不亮他心中的阴霾。他想起二十年前与司马懿并肩作战的日子,那时他们还是意气风发的同僚,谁能想到今日会走到这一步?
"父亲!"王明山突然跪倒在地,"儿臣与曹璟有旧,愿亲赴关中联络。曹氏在关陇根基深厚,若得他们相助..."
王凌猛地转身,眼中精光暴射:"你当真与曹璟有交情?"
"十年前在合肥,儿臣曾与曹璟同席论剑,相谈甚欢。"王明山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曹氏与司马氏势同水火,此乃天赐良机啊!"
王飞枭也跪了下来:"父亲!机不可失啊!"
王凌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他走到兵器架前,取下那把跟随他半生的宝剑,剑身出鞘,寒光凛冽。
"明山,你明日就启程。"王凌的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飞枭,你去联络扬州旧部。"
两个儿子面露喜色,正要说话,却听王凌又道:"但要记住,此事关系我王氏满门性命,务必小心行事。"
王明山重重叩首:"儿臣明白!此去定不负父亲所托!"
夜更深了,寿春城的更鼓声远远传来。王凌独自站在院中,仰望星空。他想起楚王曹彪那张年轻的脸,想起司马懿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这一局棋,终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司马懿啊司马懿,"王凌喃喃自语,"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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