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璟负手而立,玄色锦袍在月光下泛着暗纹。他并未转身,只是淡淡道:"毋丘使君不必多礼。"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喜怒。
"大将军近日操劳国事,下官特来问候。"毋丘俭强压着心中焦虑,眼角余光不住地瞟向亭外。他的儿子已被软禁三日,此刻却半个字都不敢提。
曹璟轻笑一声:"使君有心了。"他随手摘下一片竹叶把玩,"听闻令郎近日在御史台颇有建树?"
毋丘俭心头一跳,额上沁出细汗:"犬子愚钝,全赖臣工教导。"他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夜风渐起,吹得灯笼微微摇晃。毋丘俭咬了咬牙,突然问道:"大将军可还记得当年对明帝的誓言?"
曹璟身形微顿,手中的竹叶飘然落地。他缓缓转身,月光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眼神晦暗不明:"自然记得。我曾许诺,愿为大魏之盾。"
毋丘俭心中一松,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他并未注意到曹璟话中的玄机——那"盾"字说得极重,却没说这盾要护的是谁。
"大将军忠心可鉴。"毋丘俭斟酌着词句,声音不自觉地发颤,"如今天子年岁渐长,不知大将军可有还政之意?"
亭中突然安静下来。远处的蛙鸣,近处的虫唱,此刻都清晰可闻。曹璟沉默良久,目光越过毋丘俭,望向远处宫墙上的角楼。月光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却照不进他幽深的眼眸。
这沉默让毋丘俭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喉头发紧,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终于,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君欲为帝否?"
"放肆!"曹璟勃然大怒,一掌拍在石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他猛地起身,锦袍带起一阵寒风:"天子尚在,你竟敢如此污我?!"
侍卫闻声而入,铁甲碰撞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毋丘俭脸色煞白,双腿发软,任由侍卫架起双臂。在被拖出亭子时,他最后望了一眼曹璟——那人已背过身去,月光下的身影挺拔如松,却透着说不出的冷硬。
"完了..."毋丘俭心中一片冰凉,"此话一出,再无转圜余地..."夜风卷着落叶打在他脸上,恍惚间竟像是挨了一记耳光。
翌日清晨,天色刚亮,朝堂上已站满了文武百官。殿外秋风凛冽,殿内却静得出奇,只听得见铜炉中炭火轻微的噼啪声。
"陛下有旨——"黄门侍郎尖细的声音突然划破寂静。百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
"青州刺史毋丘俭,多年戍边,劳苦功高,特升御史大夫,晋濮阳侯。着即日返京就职。青州刺史一职,由宁朔将军文钦接任。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轻微的抽气声。跪在前排的几位老臣悄悄交换着眼色,站在后排的年轻官员们则忍不住交头接耳。
"这......"大鸿胪卿荀羡刚要开口,就被身旁的同僚拽了拽衣袖。他猛然醒悟,赶紧低下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毋丘俭跪在殿中央,双手接过圣旨时,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重重叩首:"臣......领旨谢恩。"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起身时,毋丘俭只觉得双膝发软。他强撑着挺直腰背,却觉得朝服突然变得无比沉重。余光瞥见廷尉贾充正朝他拱手致意,那张带着假笑的脸让他胃部一阵绞痛。
"御史大夫......濮阳侯......"毋丘俭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每念一遍,心就沉一分。明面上是升官进爵,可谁不知道御史大夫不过是个虚职?而青州......
想到青州,他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将士们。那些曾追随自己戍边幽州磨砺出的精兵强将,还有经营多年的城防工事,如今都要拱手让人了。
退朝时,同僚们纷纷上前道贺。尚书左丞钟会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毋丘公高升,可喜可贺啊!"那笑容里分明藏着几分幸灾乐祸。
"多谢。"毋丘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觉得这些道贺声刺耳得很。他快步走出殿门,秋风迎面吹来,却吹不散胸口的郁结。
回到驿馆,亲兵们早已得知消息,个个面色凝重地站在院中。副将李岐着眼睛迎上来:"将军,这......"
毋丘俭摆摆手,径直走进内室。房门关上的瞬间,他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扶住案几才没倒下。
"大将军要夺我兵权....."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青州布防图,每一处关隘,每一支驻军,都凝聚着他多年的心血。
窗外传来洛阳集市的叫卖声,毋丘俭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他苦笑着摇头:"曹璟果然步步为营,从把我调离幽州开始,就早有预谋……”他忽然想起了尚书左丞钟会逢人便说大将军曹璟“文比陈思,武类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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