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张党铁了心要保谢远,来自亲生女儿的指控,只怕谁也不敢信口开河。”
谢樱分析着计划的可行性:“只是只有一点。”
“可能会将舅舅家,攀扯进朝堂的腥风血雨,万一事态不可控,还得做最坏的打算。”
其实真正要命的地方在这里。
历来都是人情债难还,更何况这样的事情,靠的还不仅仅是人情,李家是否愿意为了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动大半的关系。
谢樱等着李峤的反应,但李峤却比她想象中的更豁达:
“朝堂之事,哪有自己不愿意,就能独善其身的?谁不是在悬崖边行走,今天不进去明天也会搅进去,何况我们也不算人微言轻,这倒是不必担心的。”
谢樱点头:“好,那就随便拿两件黄色袍子,让婉朱和翠墨她们赶着绣龙纹便是,我回去整理下各方的供词,产婆那边舅舅让她签字画押。”
“行贿受贿呢?”
“这就更好办了,咬死王家就行,”谢樱眯了眯眼,想拿她当工具人,还想全身而退?
痴人说梦。
“需要我帮你写折子吗?”李峤提议。
谢樱摇头:“万一这弹劾的折子被谢远的保护伞看见,只怕是到不了御前,就被内阁拦下。”
“所以我不写折子,写状纸,”谢樱目光坚定,世人总算是想要脸面,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只是有些冤屈,毕得昭告天下才行。
“你要干什么?”李峤没想到她竟有这个打算。
“宫门前的登闻鼓,要是再不敲,上面的蜘蛛只怕是要成精了,”谢樱轻声道。
“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大的风险吗?稍有不慎,砍头都是轻的!”皇帝喜怒不定,况且谢枝入选,谢远又是他当初钦点的探花郎,这不是妥妥的在打皇帝的脸吗?
“所以才需要舅舅帮忙,帮我顺利走到登闻鼓下面,在我点燃了这一把火星后,确保风是朝着咱们想要的方向吹。”
“再说了,情况也未必有那般糟糕,”谢樱还是很乐观的,“别的罪名无所谓,但僭越谋反可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谢樱忽然愣了一下,她想到上辈子,谢远状告李家谋反,还因此升官。
如今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你这实在是……”
谢樱歪头:“舅舅还有更好的法子吗?比如下耗子药?”
李峤被她这不着四六的模样气结,但却并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更好的办法。
眼下谢远只是有起势的苗头罢了,真等他做大,只怕是更加难办。
“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那就是答应了。
“自然要闹,就要闹大一点,”谢樱抿了口茶水,不带一丝表情,“自然是成婚那天。”
“你还真准备留下来和那花柳鬼成亲?”李峤反对,“要不还是提前些?”
“不行,”谢樱摇头,“婚礼那天,一来人多,就算皇帝爱极了谢枝,想将此事草草揭过,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的太过。”
“二来,也显得最自然。”
“历来皇帝最反感的就是结党营私,我如今出门都难,若是提前行动,就算走到了登闻鼓下,谢远只消反问‘你是怎么出的门?定然是有人设计接应’,就可以说这是欲加之罪。”
“而能帮我的,不就是李家吗?再加上从前的恩怨,搞不好还要反咬我们一口,何况英国公府还有那么多眼睛盯着,难保什么环节遗漏。”
“你准备怎么做?”
“舅舅这里可有京城舆图?”
“自然有,”李峤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京城平面图,指着图上的偏南的一处路线道,“王家的迎亲队伍,势必会过这里,走这条路去宫门前,是最方便的。”
皇城靠南,他们内城的队伍去皇城,最近的就是皇城正北方的北安门。
“还得保证能顺利过去,不被人追上,”李峤补充,“要不安排我们的人接应你?”
谢樱沉思片刻:“我想着……”
二人商议了很长时间,等谢樱离开书房的时候,天幕已经泛蓝,有一两支光柱从云层中捅出。
谢樱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是一个好天气。
蓝隼见她出来,忙上前问道:“咱们现在回去吗?”
谢樱问道:“此刻咱们去北安门那边看看,还来得及吗?”
蓝隼算了算时辰:“来得及,府里离皇城不远,只是咱们得跑快点儿,要不然等到了谢家,天就亮了。”
她们在外面跑,还要提防着兵马司巡夜的人,更别提骑马了。
“行,咱们快去快回。”
谢樱跟着蓝隼一路狂奔,按照手中的舆图算着路上的时辰,做完这些,来不及喘气,就听得解禁的鼓声。
天已经亮了一半儿了,她已经忙了整整一个晚上。
“咱们得快些回去了,”蓝隼提醒道。
谢樱点了点头,拔腿就往回走,路过一处围墙,忽然停下了脚步。
高墙里传出女孩子唱戏的声音,戏子们都是起早贪黑的训练,解了禁就开始咿咿呀呀的吊嗓子。
谢樱驻足静听,只听得凄厉又婉转的女声传来:
“天啊天
我本是青春女郎,却为何落得这般模样?
谁让我青春丧?谁让我变容样?
谁让我失欢笑?谁让我陷泥沼?
遍体鳞伤哭无泪,强颜欢笑苦难当
无人怜悯,无人探望,无人同情,无人相帮”
清亮凄厉的女声,穿透谢樱的耳膜。
蓝隼显然也听出了这出戏:“我记得这个好像叫《女吊》?”
说话间,还在唱:
“生前做了万人妻,死后孤魂无人祭,
日晒雨打狗咬衣,野火烧身青烟起……”
谢樱点头,她也听出来了,只是唱词和后世略有不同。
其实这个故事其实发展中,有许多不同版本。
有沦落风尘自缢的吊死鬼,有被公婆虐待自缢的吊死鬼,有大户人家失了名节自缢的吊死鬼,有被丈夫毒打致残的吊死鬼,也有“自愿”悬梁守节的吊死鬼……
但不管版本如何变化,在谢樱看来,讲的无非是一个故事,一种处境。
不论是底层的婉朱,翠墨,还是看似“上层”的李清雅和周丽华,都是不同版本的女吊。
而世人将这些女人遭遇幻化而成的怨念,称作恐怖,称作无恶不作的厉鬼,连带着对付这些怨念的法器也不断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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