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像被揉碎的星尘,悬浮在一片绿色的雾海里。
能听见的第一个声音是海伦的检测仪砸在金属地面上的闷响,接着是安娜压抑的抽气声——她总爱用鼻腔发出短促的"嘶",像被冰水泡了指尖。
然后是卢峰的军靴声,他平时走路脚跟先着地,此刻却几乎是扑过来的,橡胶底在防滑垫上擦出刺耳的吱呀。
"林博士!"他的手掌穿过我正在消散的光雾,指尖沾了些荧光绿的碎屑,"林宇!"
我想应他,喉咙却像浸在液态氦里。
那些属于世界树的记忆正顺着脊椎往大脑里钻:超新星爆发时的冲击波是甜的,带着铁锈味;原始海洋的第一个细胞分裂时,振动频率和婴儿的心跳完全一致;还有张工临终前说的"像妈妈的手",此刻正裹着我的意识,是晒过太阳的棉被的温度。
"生命维持系统读数归零。"海伦的声音在颤抖,她平时给伤员缝针时都不会抖,"呼吸、血压、脑电波......全部平了。"
"不可能。"安娜的全息屏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乱颤的影子,"等等——"她的指甲掐进控制台边缘,"脑波频率还在,只是......"她抬起头,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绿色波形,"和晶体柱的共振频率同步了。"
卢峰的指节抵在我曾经站过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柱体的余温:"同步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识还在。"安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现在它属于这棵树了。"她突然扯下颈间的青铜吊坠——那是美索不达米亚泥板上抄下来的星图,"我们打开了门,林宇走了进去,现在门关上了......但门的另一边,可能已经没有'林宇'这个概念。"
警报声突然撕裂寂静。是山本的人。
他们的作战靴踩碎了地上的玻璃渣,七支战术手电同时照亮核心区。
山本站在阴影里,肩章上的银杏徽章泛着冷光:"我警告过你们。"他的声音像冻硬的钢丝绳,"这东西不是你们能对话的对象。
它在听。"
卢峰的后背绷紧成一张弓,他右手插在实验服口袋里——我知道那里藏着他用核磁共振仪线圈改装的脉冲干扰器。"你们来晚了。"他的声音稳得反常,"世界树的根须已经缩回小行星带。"
"所以更要摧毁共振节点。"山本打了个手势,两个手下抬着黑色金属箱冲上来,"终焉协议启动。"
"等等!"安娜扑过去想拦,却被士兵用枪托顶在墙上。
我看见她的吊坠链子崩断,星图碎片撒了一地。
卢峰的左手突然按在控制台上,红色紧急按钮被拍得弹起来:"撤离程序已启动,三十分钟后自毁。"他的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干扰器的蓝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但在这之前——"
金属箱的显示屏突然疯狂闪烁,山本的脸在蓝光里扭曲:"你改了电磁脉冲频率?"
"上周三你派人潜入仓库时,"卢峰的拇指按在干扰器的开关上,"我就改了。"他的喉结动了动,"林博士说过,要留一张底牌给想掀桌的人。"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刺啦的电流声。
是大卫的声音,带着跨半球通讯特有的延迟:"南极基地,收到请回答。"
卢峰抓起通讯器:"这里是卢峰,共振节点稳定,世界树暂时退避。"
"联盟总部刚开完会。"大卫的背景音里有椅子拖动的声音,"布朗那个老东西说你们在搞神秘主义,要终止任务。"他笑了一声,听起来像在揉眉心,"我用火星观测站的最新数据堵了他的嘴——消失的恒星又少了三颗。
投票结果:观察期延长七十二小时。"
"足够了。"卢峰看了眼墙上的倒计时,"足够让林博士......或者它,做决定。"
我突然被一阵热流包裹。
世界树的记忆海翻起浪花,我看见自己在二十三岁时第一次走进NASA的样子,白大褂口袋里还装着妈妈寄的桂花糖。
甜味突然变得很浓,浓得发苦。
海伦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卢峰,医疗点的生命体征仪......"她的话被电流声切断,"它在记录什么?
不是人类的,也不是已知的外星生物......"
我想看清她屏幕上的数字,意识却被拽进更深的绿雾里。
最后听见的是山本的冷笑:"七十二小时?
够这东西把整个太阳系编成它的年轮了。"
而在更深处,有个声音在哼唱,调子很像妈妈哄我睡觉的歌谣。
它说:
"孩子,你要选哪边?"
我的意识在绿雾里沉浮时,海伦的指尖正压在二等兵泰勒的肩骨上。
医疗舱的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她的橡胶手套沾着淡粉色的组织液——三小时前,这道从锁骨划到腰际的激光灼痕还翻卷着焦黑的皮肉,此刻却像被按了快进键的纪录片:新生的淡红色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过伤口,连凝结的血痂都在剥落,露出下面细腻得近乎透明的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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