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拓印纸重新塞进西装内袋时,指腹蹭到布料下凸起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在斯隆站被菌丝割伤的旧伤,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发烫。
实验室的通风口还在发出刺耳鸣叫,像某种濒死生物的哀鸣,但娜塔莎的消息已经在终端震了三次:“林,所有人都到了。”
推开会议室门的瞬间,冷白的顶灯刺得我眯起眼。
椭圆形会议桌旁坐着八个人,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像指甲刮过黑板。
美国代表布朗正用钢笔敲着桌面,金表链在腕间晃出冷光;俄罗斯代表娜塔莎把军大衣搭在椅背上,红围巾松松绕着脖子,正用俄语低声和助理说着什么;法国代表安娜的金发盘成利落的发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针——那是枚银杏叶形状的银饰,我记得她提过是祖父从核冬天里保存下来的植物标本。
“林博士。”中国代表李强抬头冲我点头,他面前的终端开着七八个监控窗口,绿色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卫星定位显示,所有代表的专机都按时抵达了,没有异常。”
我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下,皮革的凉意透过西裤渗进腿里。
全息投影仪在桌面投出星图,原本该是恒定的恒星位置,此刻却有九个暗斑在闪烁——和实验室里那个菌丝网络的节点位置完全重合。
“各位。”我清了清嗓子,指节抵着桌沿,能感觉到木材质地的细微凹凸,“世界树的菌丝网络已经激活了九个关键节点。三天前百慕大三角的磁场紊乱,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带的异常升温,南极冰盖下检测到的次声波……这些不是孤立事件。”
娜塔莎最先放下咖啡杯,陶瓷与木桌碰撞出清脆的响:“俄罗斯航天军愿意接受统一调度。我们的预警卫星可以共享实时数据,海参崴的地下掩体能容纳三万人。”她的蓝眼睛亮得像贝加尔湖的冰面,红围巾在她转身时扫过椅背,带起一丝松木香。
布朗的钢笔“咔嗒”掉在桌上。
他往后仰靠,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统一调度?林博士,你知道把战略导弹指挥权交给非政府机构意味着什么吗?上星期你们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监测站还误报过太阳耀斑,现在要我们把国家安全押在一个‘可能存在’的植物上?”他的鼻尖泛着红,是刚喝过酒的迹象,领结歪在锁骨处,像条被踩皱的红绸。
安娜的银质胸针突然闪了下——她按亮了终端。
“技术共享的问题。”她的法语口音很轻,“法国可以开放深空望远镜数据,但粒子对撞机的核心算法涉及国防机密……”
“我和安娜小姐可以单独聊聊。”英国协调员伊恩突然开口。
他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灰眼睛半眯着,“关于权限分级的事,或许我们能找到折中方案。”
我注意到他用了“小姐”而不是“代表”,这是刻意放软的姿态。
安娜的手指顿在终端上,银杏叶胸针在她锁骨处起伏——她在深呼吸。
两人起身时,伊恩的袖扣闪了闪,是枚旧硬币改造的,边缘有磨损的齿痕。
会议室的门刚合上,印度代表帕特尔就清了清嗓子:“林博士,我们同意技术共享,但孟买的地下设施需要优先防护……”
“优先?”布朗嗤笑一声,“你们连空间站对接都做不到,凭什么……”
“各位!”我拍了下桌子,指节传来钝痛。
全息星图里的暗斑突然同时明灭,像九只眼睛在眨动。
“三个月前,我的助手卢峰在斯隆站启动了深度扫描。”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铁丝,“他留下的拓印纸上写着‘如果看到这个,说明我失败了’。而就在刚才,实验室的全息投影显示,那些本该崩溃的节点……激活了。”
会议桌突然陷入死寂。
帕特尔的茶杯停在唇边,茶水在杯口晃出细小的涟漪;娜塔莎的手指扣住桌沿,指节泛白;布朗的金表链不再晃动,表盘上的秒针走得格外清晰,“嗒、嗒、嗒”。
“林博士。”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长桌末端响起。
我这才注意到,东盟代表的位置坐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发际线很高,左眉骨有道旧疤——他不是常任代表阿米尔。
“我是临时接替阿米尔的助理,苏莱曼。”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请问您的决策权从何而来?您不是民选领导人,不是任何国家的元首,凭什么要求我们交出军事指挥权?”
空气瞬间凝固。
帕特尔的茶杯“当啷”掉在托盘上;布朗的嘴角扯出冷笑,手指敲了敲桌角;娜塔莎猛地转头,红围巾扫过椅背发出“唰”的声响;李强的终端突然亮起红光,他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额角渗出细汗。
“苏莱曼先生。”我盯着他左眉骨的疤痕,那形状像极了斯隆站地下菌丝的分支,“阿米尔先生昨天还在雅加达参加气候会议,今天突然由您接替,是否需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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