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的烛火在暮春夜风中摇曳,秦正明盯着内廷司呈递的密报,"二皇子西市米铺"几字被朱砂圈得发红。他捏着密报的指尖泛白,案头的云雷纹玉佩却突然硌得掌心发疼——那是景云十七年留给王绣娘的信物,内侧"明"字刻痕里还嵌着半粒桂花瓣。
"王忠,"他忽然唤来随侍太监,"把景云十七年的《围猎录》找出来。"
卷轴展开时,落出片干枯的蓝蝴蝶花。秦正明望着舆图上"桃花驿"的标记,想起密报里写的:"刘王氏,圆脸,腕系银铃,腰间布囊绣几何纹。"那些字句像重锤,敲在他记忆里的靛蓝围裙上——王绣娘当年正是用这样的布囊装着桂花香粉。
"陛下,二皇子已认定那妇人是寻常村妇。"王忠的声音打断思绪,"是否需要..."
"需要什么?"秦正明忽然冷笑,指尖划过卷轴上"皇廷军侍王千里"的署名,"当年王千里在桃花驿寻了三个月,为何没有找到?"
王忠低头盯着地砖缝,不敢接话。他知道陛下指的是前段时间,王千里依然回禀"绣娘随货郎远走河西"的密奏,而密报里的刘王氏,嫁来长安恰好月余。
秦正明忽然起身,袍角扫过烛台。火光跳跃间,他看见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与二十三年前那个雨夜重叠——那时他躺在农舍土炕上,王绣娘的银铃响着,为他褪去染血的征衣。
"备轿。"他摸出袖中玉佩,"去西市。"
"陛下!"王忠惊惶跪地,"龙体岂可轻涉市井..."
"轻涉?"秦正明望着玉佩上的云雷纹,"朕当年在陇右坠马,可是靠农家妇人的棉布裹伤。"他忽然将玉佩塞进王忠手中,"把这个...去米铺换袋新米。"
子时的西市寂静如墨。秦正明隔着轿帘,看见丰年米铺的灯笼在夜风里晃出暖黄的光。王忠捧着玉佩回来时,袖口沾着星点米糠。
"刘王氏说,"王忠的声音带着颤音,"这玉不止一袋米,太贵重!"
秦正明的瞳孔骤缩,仿佛看见王绣娘在烛火下替他缝补征衣的模样。她那时总说:"云雷配巧绣,贵人保平安。"而刘王氏腰间的布囊,此刻正装着半块"明"字碎玉——那是他当年坠马时遗落的。
"去查刘王氏的生辰八字。就说就算一袋新米就好。"他靠在轿辇上,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心跳,"若与景云十七年..."
"陛下!"王忠忽然压低声音,"二皇子的暗卫在街角。"
秦正明掀起轿帘一角,看见秦军的贴身侍卫正躲在槐树阴影里。他轻笑一声,命人放下轿帘,指尖却在掌心画着几何纹——那是王绣娘围裙上的纹样,与刘王氏布囊上的绣纹,分毫不差。
是夜,秦正明在龙榻上辗转难眠。他摸出暗格里的半幅画卷,画中少女的圆脸与密报里的刘王氏重叠。画卷边缘,当年王千里的题字清晰如昨:"陇右民女,年方十八,待字闺中。"
"十八?"他望着窗外的残月,"景云十七年至今,该是38岁。"他忽然想起王绣娘腕间的银铃,那串铃声曾在雨夜中告诉他:"我叫绣娘,绣花的绣。"
晨雾漫进麟德殿时,秦正明望着案头的新米袋,忽然笑了。袋口露出的靛蓝布角上,绣着朵半开的桂花——与王绣娘当年枕间的绣样,一模一样。他知道,有些真相不必言说,就像这袋新米里藏着的桂花香,终将在某个时刻,漫过整个长安。
"传旨,"他对着晨光捻动佛珠,“宣唐亦晨进宫。”
王忠领旨时,看见陛下指尖的佛珠上,系着半片干枯的蓝蝴蝶花。那是二十三年前,从王绣娘发间落下的。而此刻的西市米铺,刘王氏正对着铜镜拔去鬓角的一根白发,银铃轻响中,她摸出布囊里的两块玉佩。
卯时三刻,亦晨踩着晨露穿过朱雀门。他特意换了件素色锦袍,腰间只系着冰轮商盟的青铜腰牌,却在袖口藏了份《陇右米价折》——那上面用密语标注着丰年米铺的月流水。
麟德殿的金砖映着晨光,秦正明翻阅《商盟奏报》的指尖停在"陇右桂花香米"的条目上:"冰轮商盟的渠道,倒是比朕的驿卒快上三分。"
亦晨叩首时,注意到皇帝案头摆着个靛蓝布囊,边缘绣着半朵桂花。"陛下谬赞,不过是些民间小生意。"他起身时,目光扫过布囊上的几何纹,与王清华的工具袋纹样 。
"民间小生意?"秦正明忽然轻笑,"西市丰年米铺的刘老板,可是朕微服出访结识的旧识。听说他新过门的儿媳妇操持铺务很是得力?"
亦晨的瞳孔微缩,想起胖墩说的"圆脸妇人"。"刘王氏的确勤快,"他斟酌着开口,"前几日还帮商盟改良了米袋封口。"
"改良得好啊。"秦正明的指尖划过玉镇纸,"陇右多山,商路难行,若有个闪失..."他忽然盯着亦晨的眼睛,"都护卫的龙翔小组,该多照拂照拂。"
亦晨的心跳陡然加快。龙翔小组是皇家最精锐的暗卫,寻常只护皇廷和自己办事。皇帝这足见对米铺的关注远超寻常。"陛下放心,"他抱拳时,袖口《陇右米价折》露出一角,"米铺的桂花香米,下月就能送进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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