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位于市郊老旧小区的茶馆包间。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茶叶和淡淡的霉味。
陈斌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手指不停地搓揉着裤子的布料。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窝深陷，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恐惧。
坐在他对面的，是林微云和赵建国。
林微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记忆中那个外表有些懦弱但还算温和的小叔子，如今却像是惊弓之鸟，浑身都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赵建国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陈斌，”林微云率先开口，声音尽量放缓和，带着一丝试探，“我们今天来找你，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聊聊家常。你……最近还好吗？”
陈斌猛地抬起头，眼神警惕，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们……你们找我干什么？！我哥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来烦我！”
他的反应，比预想中更加激烈。
赵建国心中了然。看来，陈凯那边已经有所动作了。随着警方调查的深入，陈凯感受到了压力，开始清理身边可能存在的“不稳定因素”，或者说，开始敲打那些了解他过去的人。而陈斌，显然就是被敲打的对象之一。
“我们不是来烦你的。”赵建国接过话，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方威严，“陈斌，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关于你哥哥陈凯，特别是他早年的一些事情。”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陈斌立刻摇头，声音都有些变调，“我早就离开津城了！公司的事情我一概不清楚！你们找错人了！”
他猛地站起身，似乎想要离开。
“坐下！”赵建国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让陈斌的脚步硬生生顿住。
“陈斌，”赵建国的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我们知道，你最近可能……接到过你哥哥的‘关心’。甚至，可能看到过他对某些‘不听话’的人，用了些手段。”
陈斌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他想起了前几天陈凯打来的那个电话，语气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别给家里惹麻烦”！他也想起了公司里那个资历很深的老会计，就因为无意中抱怨了几句，第二天就被以莫须有的理由辞退了，听说下场很惨……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住了他的心脏。
“我……我……”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林微云看着他惊恐的样子，心中不忍，但语气却异常坚定：“陈斌！你以为沉默就能自保吗？！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们更清楚！现在警方已经盯上他了！洗钱！甚至可能涉及……谋杀！你觉得他如果出事，会放过你这个知道他底细的亲弟弟吗？！”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引诱和承诺：“现在，只有配合警方，争取宽大处理，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我们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提供的线索属实，我们会尽力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安全！”
家人……
这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陈斌最脆弱的地方。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声音嘶哑而绝望：“保护？！你们怎么保护？！你们面对的不是陈凯。我是陈凯亲弟弟！我老婆……我老婆那条腿……”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但他话里的暗示，却让林微云和赵建国心中同时一震！
陈斌的妻子瘫痪在床！难道……也和陈凯有关？！
这个陈凯！简直是丧心病狂！
巨大的恐惧和长久积压的怨恨，在陈斌心中激烈地交战。他看着林微云和赵建国，眼神闪烁不定，犹豫着，挣扎着。
说出真相，可能会立刻引来陈凯疯狂的报复。
但继续沉默，等到陈凯倒台或者为了自保而杀人灭口时，自己和家人恐怕也难逃一劫！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
“我说……我说……”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带着绝望和解脱，“但我知道的……也不多……”
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开始断断续续地回忆。
“我哥……他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陈斌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特别偏执……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而且……他很会装……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爸都说他……心思太深……”
“他占有欲特别强……我的玩具……只要他看上了，就一定是他的……我要是不给……他就有的是办法让我‘自愿’给他……”
“还有……何立强……黑子他妈……出事之后……”陈斌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被什么东西听到，“那段时间……我哥状态特别不对劲……整晚整晚地做噩梦……说胡话……我偷偷听到过……他好像在喊……‘别找我’……‘是报应’……‘她看到了’……什么的……”
报应？！她看到了？！
赵建国和林微云对视一眼，心头巨震！这几乎就是间接承认了，当年黑子母亲的死，绝非意外！而且，陈凯自己心里有鬼！
“后来呢？”赵建国追问。
“后来……他就慢慢恢复正常了……或者说，装得更像正常人了……”陈斌苦笑一声，“但我总觉得……他从那时候起，就好像……特别不相信身边的人……包括我……他好像……很早就开始给自己准备‘后路’了……”
“后路？什么后路？”林微云立刻追问。
陈斌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他有时候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或者……偷偷摸摸地做一些事情……具体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这个人……太可怕了……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说完这些，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赵建国和林微云没有再逼问。今天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陈凯偏执、自私、善于伪装的性格得到了印证。
他对黑子母亲之死的反应，暴露了他的心虚和罪恶感。
还有那条关于“后路”的线索……
赵建国站起身，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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