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与青少年创意孵化
陈砚之第一次见到林小满时,对方正蹲在创客空间的角落拆旧台灯。十六岁的少女扎着歪歪扭扭的丸子头,校服袖口沾着银色焊锡,指尖捏着的螺丝刀在暖光里划出细小的弧光。
“同学,这里不能私自拆卸公共设备。”陈砚之的声音惊得林小满手一抖,螺丝刀“当啷”掉在地上。
少女猛地站起来,怀里的电路板和电容哗啦啦滚了一地。她慌忙去捡,马尾辫扫过陈列架,把一排3D打印的行星模型扫得东倒西歪。
“抱歉!我只是想看看镇流器的线圈结构——”林小满的脸涨得通红,校服后颈洇着汗渍,“我设计的智能花盆总烧电路,可能是稳压模块选错了型号。”
陈砚之弯腰拾起滚到脚边的土星模型。这个由创客空间资助的青少年创意孵化项目刚启动三周,她作为项目负责人,见过太多像林小满这样眼睛发亮的孩子。但少女掌心磨出的茧子和电路板上整齐的焊点,让她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在废品站找零件的自己。
“带图纸了吗?”陈砚之把模型放回原位,“三楼有电子实验室,示波器和可调电源都能用。”
林小满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氖管。她从帆布包里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草图旁密密麻麻写着计算公式,页脚还画着只吐舌头的简笔画猫。
“智能花盆?”陈砚之翻到某页停下,“湿度传感器联动自动浇水,还带光照补偿功能?”
“嗯!我奶奶总忘记给兰花浇水,”林小满的手指点着图纸上的太阳能板,“但市面上的产品要么太大,要么要插电。我想做个能挂在阳台栏杆上的,用太阳能供电,还能通过微信发提醒。”
陈砚之注意到图纸角落标着材料成本:三十八元七角。她想起上周评审会上,投资总监张启明的话:“这些孩子的想法太天真,商业价值几乎为零。”
那天下午,陈砚之陪着林小满在实验室调试电路。少女握着电烙铁的手很稳,锡丝融化时的青烟里,她忽然说:“陈老师,您知道吗?去年市科创比赛,我的自动喂鱼器因为用了矿泉水瓶当储水箱,被评委说不够专业。”
“但矿泉水瓶成本低、重量轻,”陈砚之看着示波器上跳动的正弦波,“商业的本质不是用昂贵的材料,而是解决真实的问题。”
三周后的创意路演上,林小满抱着喷了绿漆的智能花盆站在台前。聚光灯下,她校服上的油渍格外显眼。当投资人问起量产可行性时,她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牛皮本:“这是我做的用户调研,小区里有27户老人需要这个,他们愿意花50块钱买。”
台下响起稀疏的笑声。张启明在后排翻着平板电脑,指尖在评估表上敲出“C级”。
陈砚之却注意到林小满本子里夹着的收款二维码打印件,边缘已经磨得起毛。
路演结束后,陈砚之在楼梯间拦住张启明:“那个智能花盆的防水结构很巧妙,用硅胶密封圈代替传统胶封,成本能降30%。”
“陈总监,我们是商业孵化,不是慈善机构。”张启明的钢笔在文件夹上敲出节奏,“上周那个高中生做的AR眼镜,专利报价已经到八百万了,这才是值得投入的项目。”
陈砚之回到办公室时,发现桌角放着个牛皮纸包。拆开来看,是林小满的智能花盆,附带一张便签:“陈老师,我改了浇水程序,现在能识别多肉和兰花的不同需求。”花盆底座贴着张便利贴,画着只举着螺丝刀的小猫。
当晚,陈砚之在项目群里发了条消息:“所有创意都值得被认真对待。下周开始,增设‘微创新工作坊’,不限技术门槛。”
第二个月,林小满带着改进版花盆来参加工作坊。这次她带来了三个不同尺寸的样品,最小的能挂在防盗窗上。“我找五金店老板问了,这种塑料外壳批量做只要十二块钱。”她献宝似的指着花盆侧面的凹槽,“这里能塞香茅片,夏天还能驱蚊。”
陈砚之看着围过来的几个初中生,他们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发明:能测握笔姿势的智能笔、带放大镜的书签、可折叠的购物袋支架。这些被张启明称为“小打小闹”的创意,此刻正让孩子们眼睛发亮地交换想法。
变故发生在六月。张启明突然宣布要砍掉微创新项目的预算,将资金全部投入那个AR眼镜团队。“投资方要看回报,”他把财务报表拍在会议桌上,“那个花盆就算卖爆了,一年能赚多少?”
“但我们已经收到四百多个预订单了。”陈砚之翻开手机里的接龙记录,大部分来自养老社区,“林小满还和街道办谈了合作,给独居老人免费安装。”
“慈善项目应该找民政局。”张启明的钢笔在报表上划出红圈,“下周一前,把工作坊的场地腾出来,给AR团队做测试间。”
周五的工作坊上,林小满没来。陈砚之拨通她妈妈的电话,才知道女孩因为要帮家里看杂货店,已经三天没去学校。“她说那个花盆卖不出钱,还不如多进点货。”电话那头传来超市扫码枪的滴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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