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光在午夜依然明亮,像一颗孤独的星辰悬浮在大学的科研楼中。柯宁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最后一滴眼泪小心翼翼地滴入微型离心管中。这已经是他今晚收集的第七个样本了。
"又熬夜?"实验室的门被推开,助理小李探头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柯宁抬头,接过咖啡时手指微微发抖——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六个小时。"谢谢,你先回去吧,我再检查一遍数据。"
小李犹豫了一下:"柯老师,您这周已经第三次通宵了。张教授说您的项目经费申请又被驳回了,您何必..."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柯宁打断她,声音比想象中更尖锐。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回去吧,明天见。"
当实验室再次归于寂静,柯宁放下咖啡,转向显微镜。屏幕上的泪液样本在偏振光下呈现出奇特的晶体结构,与他三个月前偶然发现的异常完全吻合。
那是一个雨夜,他加班到凌晨,疲惫和长期积累的孤独感突然决堤。一滴泪落在实验记录本上,出于职业习惯,他用玻片取样观察。结果令他震惊——那滴眼泪的电解质浓度异常高,而且含有一种标准泪液成分表中没有的物质。
从那天起,他开始秘密收集自己的眼泪样本,在不同情绪状态下。愤怒时的泪、悲伤时的泪、单纯因眼睛疲劳分泌的泪...每种样本都有微妙差异,但共同点是都含有那种未知化合物。
柯宁调出电脑中的质谱分析图,眉头紧锁。这种物质的分子结构极其复杂,数据库中没有匹配项。更奇怪的是,它只在极端情绪波动时分泌的眼泪中出现,且浓度与情绪强度正相关。
"为什么眼泪会变苦..."他喃喃自语,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
病床上的老人干枯如柴,却紧紧抓着他的手:"小宁,人的眼泪...是苦的,咸的...因为..."
那句话没有说完。十五年来,柯宁一直以为那只是临终谵妄。直到三个月前那个雨夜。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柯宁迅速切换了电脑屏幕。
"我就知道你还在。"张教授大步走进来,白大褂下露出考究的西装裤脚。他扫视着凌乱的工作台,目光在几个标记着日期的离心管上停留了一瞬。"又在做那些没用的眼泪实验?"
柯宁下意识挡住样本架:"只是常规的黏膜分泌研究。"
"省省吧。"张教授冷笑,"委员会已经明确表示不会资助这种偏离主流方向的研究。你的任期评估下个月就要开始了,继续浪费时间在这种'为什么眼泪是咸的'幼稚问题上..."
"不只是咸,"柯宁脱口而出,"还有苦味。人类眼泪中存在一种未被记载的..."
"够了!"张教授猛地拍桌,"你以为这是什么?童话故事吗?系里需要的是能在《自然》《科学》上发表的文章,不是这种民间传说级别的'研究'!"他压低声音,"柯宁,看在你是老员工的份上,我最后警告你——要么回到正轨,要么走人。"
张教授离开后,柯宁呆立良久。窗外,晨光已经渗入夜色。他慢慢取下眼镜,用衬衫袖口擦拭——不知何时,那里又沾上了湿润的痕迹。
他取出一支新离心管。
大学咖啡厅永远弥漫着研磨咖啡豆的香气和年轻学生的嘈杂声。柯宁坐在角落,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分子结构式。三天来,张教授的威胁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但他无法停止思考那个谜团。
"柯宁?真的是你!"
一个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时,一缕长发从耳边滑落,他条件反射地将其拨开——这个习惯性动作持续了十五年,自从化疗夺走了父亲所有的头发。
站在桌前的女性约莫三十五岁,栗色短发,眼睛明亮得惊人。她穿着简洁的米色西装,没有戴戒指的左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林...萱?"柯宁不确定地问。十年未见,大学时那个总是坐在第一排的心理学系女生已经褪去了青涩,眼角有了细纹,但笑容依然能点亮整个房间。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林萱自然地拉开对面椅子坐下,"我上周刚回校任教,在心理系。听说你已经是生物化学的副教授了?"
柯宁下意识合上笔记本:"只是运气好。"
"谦虚可不是你的风格。"林萱笑道,目光扫过他泛红的眼睑,"熬夜做研究?"
"算是吧。"柯宁犹豫了一下,"你呢?研究什么方向?"
"情绪与生理反应的交互作用。"林萱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特别是极端情绪状态下人体的生化变化。很有意思,但申请经费时委员会总说太'玄学'。"她做了个鬼脸,与大学时如出一辙。
柯宁的心跳突然加速:"具体是研究什么?"
"比如..."林萱压低声音,"有案例显示,极度悲伤或恐惧时,人的汗液、唾液甚至泪液成分会发生变化。但缺乏系统研究,因为..."她耸耸肩,"很难量化情绪,也很难在实验室诱发真实的情感反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