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紫禁城银装素裹,万寿宫的废墟却像一块丑陋的伤疤,黑烟仍在断壁残垣间缭绕。
陈恪站在西苑精舍外,看着钦天监的官员们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他们的官袍下摆已被融雪浸透,却无人敢动分毫。
"谭监正,朕再问你一次。"嘉靖的声音从精舍内飘出,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万寿宫遭雷击,是天谴还是祥瑞?"
钦天监监正谭仲抬起头,花白的胡须上沾着雪粒。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臣眼中闪烁着固执的光芒:"回陛下,天象示警,乃因朝有奸..."
"拖下去。"嘉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杖八十。"
陈恪的指甲掐入掌心。知乎收藏夹《明代廷杖记录》自动翻开:【杖八十,十死无生】。
锦衣卫如狼似虎地扑上来,谭仲却挺直了脊背,靛蓝官服在雪地里格外醒目:"陛下!臣死不足惜,只望陛下明察!天象示警,非为..."
"一百!"嘉靖的咆哮震得檐角积雪簌簌落下。
陈恪看着谭仲被拖走的背影,那袭靛蓝官服很快消失在宫墙拐角。他知道,这位固执的老臣活不过今日午时。
精舍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嘉靖嘶哑的怒吼:"查!给朕查清楚!是谁指使他污蔑朕!"
陈恪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
"陈大人。"吕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老太监雪白的眉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主子爷宣您进去。"
陈恪整了整官服,跟着吕芳踏入精舍。
嘉靖背对着门立于八卦阵中央,杏黄道袍的广袖垂落如鹤翼,赤足踏在阴阳鱼眼上纹丝不动。
"臣陈恪,叩见陛下。"陈恪伏地行礼,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
嘉靖缓缓转身,道冠上的金丝绦带无风自动:"陈卿,朕梦见太祖了。"
陈恪的呼吸微微一滞,当初陈恪险些落第,也是嘉靖梦见太祖而将他捞起。
"太祖说..."嘉靖的声音飘忽如烟,"朕的劫数已过,将证大道。"那双泛着金色的眼睛直视陈恪,"你怎么看?"
"臣愚见..."他斟酌着词句,"天意高远,非臣等凡夫所能揣度。然陛下承太祖遗志,励精图治,天下共睹。"他故意顿了顿,"若真有劫数,也定是陛下功德圆满,方得渡劫飞升之机。"
嘉靖的瞳孔微微扩张,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说下去。"
"臣读《道藏》,有云'雷霆乃天道炼形之具'。"陈恪的声音渐渐坚定,"昔年张天师在龙虎山炼丹,亦遭九重天雷击顶,方得羽化登仙。今日万寿宫遭雷击而陛下安然无恙,岂非..."
"岂非什么?"嘉靖突然俯身,丹药的气息喷在陈恪脸上。
"岂非陛下道法将成之兆!"陈恪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的声响在精舍内回荡。
嘉靖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好!好个陈恪!"他枯瘦的手指捻着白玉拂尘,"比严世蕃那厮说得更合朕心!"
陈恪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心中却一片冰凉。
他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已经将谭仲推向了必死的深渊。
知乎问题《如何在保全自身与坚持原则间取舍》下的高赞回答闪过:【当生存与良知冲突时,请记住——活着才能改变更多】。
"陈卿。"嘉靖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斋醮大典的青词,就由你来写。"拂尘柄轻轻一摆,"要写得...漂亮些。"
"臣领旨。"陈恪深深一揖,退出精舍时,瞥见吕芳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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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醮大典当日,雪后初晴的阳光为紫禁城镀上金边。
陈恪站在圜丘坛下,看着嘉靖身着道袍缓步登坛,道冠上的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坛下百官跪伏,鸦雀无声。陈恪的余光扫过严世蕃——那位新晋阁老身着御赐蟒袍,独眼中闪烁着志得意满的光芒。
"奏乐——"
吕芳的唱喝声刺破凝滞的空气。
钟磬齐鸣中,嘉靖开始踏罡步斗,道袍广袖在风中翻飞如鹤翼。
陈恪从袖中取出精心准备的青词。
这篇耗费他三个不眠之夜的作品,表面是谄媚逢迎的颂圣之词,实则暗藏玄机。
"陈学士。"礼部赞礼官小声提醒,"该您献青词了。"
陈恪整了整衣冠,大步走向祭坛。
他的皂靴踏过雪地,发出细碎的声响。
登上祭坛的瞬间,他瞥见嘉靖期待的眼神——那目光中既有渴望认同的脆弱,又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臣陈恪,谨献青词。"陈恪展开卷轴,清朗的声音在圜丘坛上回荡,"恭惟皇帝陛下,承天受命,德配乾坤..."
随着诵读,陈恪的声音渐渐提高:"今雷霆示警,非为天谴,实乃陛下功德圆满,天道降劫以炼金身..."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坛下百官震惊的表情,"劫数已过,陛下当证无上大道,享万世香火,庇佑大明江山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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