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慕星黎被小徒弟的叩门声惊醒。
"小师叔，宗主让您去议事堂。"门扉外传来清稚的嗓音，"说是北域荒原送来紧急密报。"
她掀开锦被，九曜令在枕下烫得发烫，昨夜母亲的话还在耳边："小心看似善意的命运馈赠。"指尖拂过心口，那里还留着黎玄澈外袍的余温——他总在她最无措时，用最沉默的方式递来温度。
议事堂的檀香混着晨露的湿意涌进鼻腔。
慕星黎推开门时，正见黎玄澈立在案前，玄色广袖垂落，指节抵着一卷泛黄的地图。
他侧头看她，眼尾的红痣像被晨雾晕染开的朱砂："星黎。"
宗主慕长青将密报推到她面前，青铜镇纸压着的绢帛上，血字斑驳："北域荒原妖兽暴走，三日内连屠七处修士聚居点，求千幻神宗派强者镇压。"
"我去。"话出口的瞬间，慕星黎便觉不妥。
她垂眸盯着地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金线——那是黎玄澈亲手绣的九尾纹，"但...容我再看眼方位。"
地图在案上展开，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北域荒原的标记点，正落在她前日推演九曜阵时圈出的"离火位"上。
九曜阵是上古神族布下的星象局，每个节点对应天地灵气的枢纽，若说妖兽暴乱恰好在节点上爆发...
"星黎？"慕长青疑惑挑眉。
"我突然想起，近日修炼时总觉九曜令有异。"她抬眼时已收敛了情绪，"或许该让大长老同去。"余光瞥见黎玄澈微不可察的点头，他的指节在案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像在说"我懂"。
黎玄澈的声音如寒潭落玉："我与星黎乔装前往，不直接介入战斗。"他的目光扫过案上的密报，"先观察局势。"
荒原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
慕星黎裹着粗布斗篷，发间沾了草屑——这是黎玄澈特意寻来的凡人衣物，连灵力波动都用障眼法压得极低。
他走在她身侧，褪去了大长老的威严，倒像个护着妹妹的普通修士，连腰间的玉牌都换作了粗陶。
"看那边。"他突然低声道。
前方山坳里，三头赤焰虎正撕咬着残垣。
可慕星黎的命纹术视野里，那虎眼中没有妖兽的凶戾，反而浮着若隐若现的金纹——是修士的灵识！
她屏息凝神，感知到虎腹下藏着的修士气息，那些人用妖丹伪装成妖兽，连皮毛都是幻术所化。
"神谕符。"玄凰残魂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带着冰碴子般的冷，"他们体内被种下了神符，一旦引爆，灵力会被抽空成风暴。"
慕星黎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终于明白白衣女子说的"引命局"——不是引她来送死，是要借她的手，或者借这场暴乱，激活九曜阵的离火节点。
"动手。"黎玄澈的剑已出鞘三寸，寒光映着他眼底的冷，"我制住外围，你破符。"
她的指尖在虚空划出命纹，金芒顺着风钻进赤焰虎的天灵盖。
神谕符的频率在识海中清晰可辨，像一串刺耳鸣响。
慕星黎咬着唇，命纹术逆着符纹游走——前世她被至亲背叛时，连命数都被改得支离破碎；今生，她偏要把这被神摆弄的"命"，抢回来。
"嗤——"
赤焰虎的幻术突然崩裂，露出里面面色惨白的修士。
他瞪大眼睛，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你...你怎么破得了神谕符？"
黎玄澈的剑刃抵上他的咽喉："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修士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识海深处浮起半块碎片，上面刻着歪扭的古神文。
慕星黎的指尖按上他的眉心，灵力如细蛇钻入识海——碎片里的画面让她血液凝固：修仙界的山川河岳在神念中化作棋盘，无数红点标记着"命运锚点"，最亮的那个，正落在千幻神宗的位置。
"走。"黎玄澈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带她掠上树梢。
下方传来密集的破空声，更多伪装成妖兽的修士围了过来，他们眼中的金纹比之前更盛。
归宗的路上，慕星黎将神谕碎片藏进识海最深处。
她望着天际翻涌的云，喉间像堵着块烧红的炭："他们布了这么大的局，就为了...？"
"开启通道。"黎玄澈替她说完，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千年玄铁，"神族想从九曜阵的节点降临人间界。"
慕星黎停住脚步，风掀起她的斗篷，露出腰间九曜令的银边。
她抬头看他，眼底燃着簇簇星火："与其等他们收网，不如..."
"不如做那个掀棋盘的人。"黎玄澈的指尖轻轻抚过她发间的草屑，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薄茧，"我陪你。"
暮色漫上归宗的山路时，慕星黎突然觉得心口发烫。
九曜令在衣襟下震动，像有活物在跳动。
她慌忙按住胸口，识海中骤然浮现一行血色文字，笔画如刀刻："九曜第三纹，命引之始。"
黎玄澈察觉她的异样，伸手要探，却被她笑着躲开："只是...有点累。"她望着渐暗的天色，嘴角扬起锋利的弧度，"等今夜。"
夜深时，慕星黎盘坐在密室的蒲团上。
九曜令贴着心口，震颤的频率比白日更急。
她闭目凝神，试图感知其中的奥秘，却只听见若有若无的轻响，像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沉睡中苏醒。
窗外的月光透过棂窗，在她身侧投下修长的影子。
那影子静立了许久，最终化作一道玄色流光，没入密室的砖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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