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踏入青铜门的刹那，耳膜被某种奇异的震颤刺得发疼。
潮湿的风裹着腐朽的草木气扑面而来，待她稳住身形，才发现四周悬浮着无数细碎的光影——有的像飘雪，有的如金箔，更多的是模糊的人形轮廓，在虚空中游移，偶尔擦过她的指尖，便激起一串记忆的涟漪。
"小心。"黎玄澈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她偏头望去，却见他的身影正在变淡，银白长发间的狐尾虚影若隐若现，"这空间在剥离我们的神识。"
话音未落，一道刺目的金光突然从头顶倾泻而下，将慕星黎整个人包裹。
她想抓住黎玄澈的手，指尖却触到一片虚无，耳畔响起白璃的惊呼声，随即陷入黑暗。
黑暗中浮现出第一缕光。
那是九重天阙的琉璃瓦，她垂眸望着自己的双手——雪白的狐爪覆着细密的金纹，尾椎处传来熟悉的热意，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舒展成扇形。
这是她的本体形态，前世作为九尾玄天狐后的模样。
"狐后。"龙皇的声音在左侧响起，他玄色龙袍上的鳞甲泛着冷光，手中握着半截青铜钥匙，"契约已成，邪修将被镇压于苍渊之下，永无天日。"
她抬眼，看见三十三重天上站满了诸神：青鸾族的羽冠映着日光，麒麟族的角尖流转着瑞气，连向来避世的木灵族都派出了大长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与龙皇交叠的掌心——那里悬浮着半透明的契约书，用上古神文写着"以神族血脉为引，以众生誓愿为锁"。
"我等共誓。"诸神的声音如洪钟，震得云层翻涌。
慕星黎的狐耳微微抖动，心口泛起温热的共鸣——这是契约生效时的征兆。
她正要开口应誓，画面却突然扭曲。
九重天阙的琉璃瓦碎成星屑，龙皇的身影被黑雾吞噬，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庭院。
她变回人形，站在慕家祠堂前，梅树的落英沾在裙角。
慕华安从门后转出，手里捧着她最爱的桂花酿，眼角的皱纹因笑意堆成沟壑："阿黎，今日是你及笄，父亲给你备了礼物。"
她的喉间泛起酸涩——这是前世她最珍视的画面。
可下一秒，慕华安的笑容凝固了。
他的瞳孔变成浑浊的灰，指尖突然多了一把淬毒的匕首，寒光映着他扭曲的脸："对不起，阿黎，他们说只要杀了你，就能解开我身上的咒。"
匕首刺入胸口的瞬间，慕星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是疼痛，而是刺骨的寒意——原来前世她以为的"意外"，竟是最亲之人的背叛。
她望着慕华安颤抖的手，终于想起濒死时闻到的那缕异香，与今日在苍渊秘境祭坛上闻到的腐木味，竟有七分相似。
"不——"她脱口而出，金光骤然消散，身体重重撞在实处。
视线恢复清明时，她正跪在一片青石板上。
左侧传来衣物摩擦的声响，抬眼便见黎玄澈单膝着地，指节深深掐进石缝里，银发下的耳尖泛着不寻常的红。
右侧的白璃则靠着一根残柱，霜华剑横在膝头，剑身映出他发白的唇。
"你也看到了？"黎玄澈先开口，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心口——那里正泛着幽蓝的光，是契约反噬的征兆，"我看见自己作为狐王时，在契约书上盖下印玺。
可最后一笔，分明被人篡改了。"
慕星黎的手不自觉摸向胸口的旧伤——幻境里的刺痛还未消散。
她想起前世慕华安密室里的残卷，想起他每次提到"苍渊之钥"时眼底的贪婪，喉间泛起腥甜："我看到慕华安......他杀了我。"
白璃的霜华剑"当啷"落地。
他抬头时，眼角竟有湿意："我是契约的见证者。"他的声音发颤，"可我被邪修的幻术操控，亲手撕毁了契约的副本。
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坚守了誓言......"
三人对视，空气中漂浮的光影碎片突然剧烈震颤。
慕星黎望着那些忽明忽暗的记忆残片，突然想起前世残卷里的另一句话："记忆回廊，藏着所有谎言的真相。"她站起身，狐尾在身后绷成直线，"这不是巧合。
从慕华安烧残卷开始，从我们踏入苍渊秘境开始，一切都被设计好了。"
她指向空间尽头——那里悬浮着一颗流转着七彩光的球体，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那是记忆核心。
所有的答案，都在里面。"
黎玄澈站起身，银焰在掌心腾起，将她护在身侧："我随你。"
白璃弯腰拾起霜华，剑刃嗡鸣着指向核心："我要亲手撕开当年的谎言。"
三人刚迈出第一步，记忆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那光比九重天的日光更盛，比苍渊的黑雾更沉，直刺得人睁不开眼。
待慕星黎勉强眯起眼，便见光芒中走出一道身影——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的脸，却没有半分温度，眼中翻涌着千年的冰碴。
"欢迎回来，玄天狐后。"
那声音像寒潭里的冰棱，扎得慕星黎心口发疼。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进黎玄澈温热的胸膛。
身后传来白璃抽剑的轻响，而记忆核心的光芒仍在暴涨，将那道身影的轮廓越拉越清晰。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远处传来的、类似于锁链崩断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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