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的意识坠入虚无时，先是闻到了松木香里裹着的一丝铁锈味——那是玄狐族血脉特有的气息，前世她濒死时也闻过，后来才知道，那是族中长辈用本命精血为她续命的味道。
等再睁眼，入目是青雾缭绕的石殿。
四周石壁上浮雕着玄狐图腾，每道纹路都流转着金色符文，像活过来的星轨。
她低头，发现自己足尖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流动的光河，河底沉睡着无数破碎的玉片，每一片都映着玄狐族人的面容。
"星黎。"
声音从头顶传来。
慕星黎仰头，看见白衣女子正从光河尽头走来。
她的广袖扫过之处，青雾自动分开，露出那张与慕星黎有七分相似的脸——眼尾的红痣位置分毫不差，只是左眼角多了道浅疤，像被利刃轻轻划过的月光。
"你是..."慕星黎喉头发紧。
她前世翻遍玄狐族古籍，见过初代族长的画像，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白衣女子停在她三步外，指尖拂过自己眼角的疤："我是玄清，第一代玄狐族长。
这道疤，是当年封印混沌之核时被反噬所留。"她抬手，掌心浮起一团光，里面映着慕星黎前世惨死的画面——养父慕华安的剑穿透她心口，凌霄仙尊的冷笑，还有黎玄澈为救她被混沌之力撕碎的半片衣角。
慕星黎瞳孔骤缩，后退半步踩进光河。
河水立刻漫过她脚踝，凉得刺骨："混沌之核...不是邪物？"
"它是天地的秤砣。"玄清的声音像古钟轻鸣，"当年修仙界为夺它掀起血雨腥风，我族受天道所托，以血脉为锁将其封印。
可总有人贪心，想把秤砣据为己有——包括你前世的养父。"她指尖轻点，光团里的画面变成慕华安跪在凌霄仙尊脚下，手中捧着半块染血的玉牌："他们想唤醒核中的混沌之力，让世界崩塌后重铸规则，好成为新的天道。"
慕星黎突然想起前世濒死时，慕华安在她耳边说的话："你这没用的容器，早该把核交出来。"原来从她出生起，就被当成了活棺材。
"那我的重生..."她攥紧心口的通灵符，符纸边缘的焦黑刺得掌心生疼。
"是轮回的召唤。"玄清伸手按住她眉心，慕星黎立刻看见无数画面闪回：玄狐族历代族长在血脉祭坛前滴血立誓，黎玄澈在她前世尸身旁跪了三天三夜，将半块混沌玉符塞进她心口；还有她自己，在轮回井前握住玄清的手，说"这一世，我来守"。
"核与你血脉共生，剥离即魂灭。"玄清的声音忽然严厉，"但它并非完全被动——你前世被封印的记忆里，藏着驾驭它的方法。"
慕星黎突然感觉体内有团火在烧。
她低头，看见心口处浮现出暗金色纹路，正是方才光河里那些玉片上的图案。"它被混沌使者激活了？"
"他们用你的血引开了封印。"玄清指尖凝聚出一道金芒，按在慕星黎心口，"现在你要做的不是封印，是掌控。
去混沌之门前，必须让它认你为主。"
话音未落，慕星黎突然觉得眉心一痛，意识如被扯回肉身。
她猛地坐起，发现自己正瘫在塌上，发间的雪已经化了，在衣领里浸出一片凉意。
"星黎？"
门被推开的瞬间，冷风卷着松木香灌进来。
黎玄澈站在门口，青衫上落着未掸去的雪，眉峰紧拧成川字——他定是守了她整夜。
慕星黎刚要开口，喉间突然涌出腥甜。
她偏头捂住嘴，指缝里渗出的血珠落在被褥上，像绽开的红梅。
黎玄澈的呼吸瞬间紊乱。
他几步跨到塌前，握住她手腕的手在发抖："意识空间反噬？"不等她回答，指尖已按上她脉门。
当触及那道暗金纹路时，他瞳孔骤缩，"混沌印记..."
慕星黎反手攥住他的手。
他的掌心常年浸在寒玉里养伤，此刻却烫得惊人："玄清前辈说，核是天地平衡之物。
我们被混沌使者骗了。"她将意识空间里的事简略说完，末了抓住他衣袖，"他们要的不是毁我，是借我的手唤醒核，然后..."
"然后让世界崩塌。"黎玄澈替她说完，声音沉得像压着千年玄冰。
他转身看向窗外渐沉的天色，雪不知何时停了，山巅的云泛着诡异的紫，"我已察觉山门结界有异动。
方才去密阁，见你昏迷，便召了长老们来。"
话音刚落，演武场方向传来清越的钟鸣。
黎玄澈拂袖召来传讯玉符，片刻后皱眉道："九曜镇魂阵需要以一人为阵眼，否则最多撑三日。"
"我来。"
"不行。"
两人同时开口。
黎玄澈按住她肩膀的手重得像山："此阵需以神魂为引，稍有不慎便会被阵法反噬。
你体内混沌印记未稳，若强行支撑..."
"你是千幻神宗的根基。"慕星黎仰头看他，眼尾红痣因激动泛着水光，"若你出事，宗门群龙无首，那些窥视混沌之核的人会立刻扑上来。"她伸手抚过他眼角，那里还留着前世为她挡剑时的旧疤，"上一世你替我死，这一世...换我护你。"
黎玄澈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突然低头，将额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得发哑："若你有事..."
"不会的。"慕星黎踮脚吻了吻他唇角，"我还要和你看千幻神宗的桃花开遍三十三重天。"
演武场的月光被云层遮住时，九曜镇魂阵的符文开始流转。
慕星黎站在阵心，能清晰感觉到阵法的力量顺着脚底涌进身体，与混沌印记纠缠成乱麻。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冷汗浸透了后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里有黎玄澈方才用灵力画的护心咒，正泛着暖暖的光。
"稳住。"黎玄澈站在阵外，玄色法袍被阵法掀起，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我在。"
慕星黎冲他笑了笑，却在转头的瞬间，瞥见山门外的雾霭里闪过一道黑影。
那影子极淡，像被风吹散的墨，但她认得那股气息——是混沌使者。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体内的混沌印记突然剧烈燃烧，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撕成碎片。
慕星黎咬得舌尖出血，却仍死死盯着山门外的方向。
那里的雾越来越浓，浓得像要滴下墨来。
而在那团黑雾最深处，一双猩红的瞳孔缓缓睁开，嘴角勾起的冷笑，比山风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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